因为语言不通，我怂了

在日本，因为语言不通，我怂了。

那时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午打工，下午去语言学校上课，晚上预习第二天的课程，完成当天的作业。时隔多年，再回想起那段日子，辛苦也充实，更重要的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养活自己的那份成就感。

但那些打工回忆却不美好，没有遇见好的同事，也没有遇上好的领导，更没有交到朋友，现在，我只记得有个店长叫山田。我打工的地方是一家日式定食店，名叫大户屋。当时我刚到日本两个月，日语也只学了点皮毛，和人交流基本靠手势加几个日常会话单词。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一家餐馆录用我，我觉得完全是运气。因为他们正缺人手，我感觉这是上天的恩赐。

面试的时候店长给了两个工作时段，早班或晚班，早班是7点到1点，晚班是6点半到11点半。我一个女生半夜才回家实在不安全，所以我选了早班。而语言学校的课是下午一点半开始，于是我跟店长商量可不可以早走十分钟以免上课迟到，毕竟从大户屋到语言学校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但店长说早班必须工作到下午一点才能离开，不然没人洗碗。商量无果，我又很需要这份工作，就答应了。面完试后我从大户屋一路狂奔，穿过拥挤的街道，繁忙的地铁站，最后到达语言学校总共用了29分零33秒。我跑的两眼冒金星，喘着气，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长，很开心。这说明我中午一点结束打工，上课不会迟到。（难道不能迟到吗？可以，但学校有全勤奖，我不希望因为迟到而错过那2万日币的奖金）。

就这样我开始了打工加学习的生活。每天一点结束，我就开始奔跑（日剧跑估计就是这样）。一开始很吃力，但跑着跑着就习惯了，而且渐渐地我的速度好像还变快了，再后来我还能边跑边吃面包（不要学习，这样很不好，我的胃后来因此出了问题）。

我跟大户屋的同事们私下没有任何交集，其一：他们都是日本人，我在他们眼里怎么看都是一个日语很烂的外来人，不合群。其二，我的目的是打工挣钱不是交朋友。

一天，我正在后厨洗着青椒，有个女生气冲冲的跑到我面前，离我也就半米的距离。她用手指着我的鞋，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话。她说的太快，我没大听懂。我微笑着问她怎么了，也表示了我没明白她说的话。她又说了一遍，这次很慢，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丢出来的，语气比之前更加傲慢无礼。我听懂了，是她的鞋没了，怀疑我穿错了，让我脱下鞋子给她看。

每天开工前，我们都要去更衣室换上工装和鞋子，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鞋柜，鞋子里面都会写上各自的名字以免误穿。我也担心类似事情发生，所以每次换鞋的时候也是确认几遍才会穿上。

她说话的时候连看都不看我，一直盯着我的鞋子。后厨的水池又在靠墙角的地方，我感觉整个人都被堵住了，有点喘不过气。我看向周围，希望有人能替我解围，起码缓解下尴尬。但所有人都回避了我，也许他们都很忙，又或许他们也都认定我穿错了鞋子吧。

我脸上的笑容从有到无，再到尴尬，手里的青椒也被我捏出了一个洞，连空气都凝固了，谁能来帮帮我。我用蹩脚的日语弱弱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这是我的鞋。她还没等我说完，就不耐烦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咄咄逼人又说了几句话。我急的脸通红，连头皮都在冒汗，有很多话想说，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听不懂她说了什么。

就这样尬笑了几十秒，我放下手中的青椒，在水池边脱下了鞋，给她看了鞋里面的名字，是我的。她低头看了看，一句话也没说，扭头走了。我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丢掉了破洞的青椒，又拿了一个新的青椒开始洗，洗着洗着眼睛就模糊了。那天我洗坏了很多青椒，最后从工资里扣了500日币（因为店里对食材的卖相要求很高，食材的形状破坏了就没法摆盘）。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不算什么挫折，只是我人生道路上的一个小教训，这也教会了我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有与人沟通的能力，不然真的连说理的底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