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天的信」我在这幅画前站了好久

图 / 丰子恺

阿心：

已经看到好几个人感慨这一周过得特别快，我也有同感，反应过来要去看下日历的时候已经到了周五，不觉又到了周末。

难道这周如此特别，被上帝选中，故意调快了时钟吗？

不然怎么会这么多人都在感慨？

后来想想，或许是这一阵名人相继离世，让人晃神。

回忆、惆怅，是最能消磨时间的。更何况是那样共同的记忆，才会让大家把时间同步调快了一些。

前几天，你拉我去看了丰子恺的画展。

谢谢你呀，这么好的事情，总是想着我。

我对丰子恺了解并不多，只读过他一本谈西方名画的书，潦草看过一些画，心中只有莫名的亲近。

这次比较系统地看了他一生的作品，这份亲近之上又多了好些喜欢。

我对他最富成就的《护生画集》提不起兴趣，因觉得内容的教化意义过于明显，让人在欣赏上隔了一层。

倒是他和弘一法师李叔同之间的师徒之情，更令人感动。

《大树画册》画的是丰子恺在战争期间逃亡路上的所见。有微末的希望，也有很多残酷的景象。

看画的时候，旁边怀抱的孩子指着画中人问母亲：“这是爸爸吗？”

那母亲回答：“不是爸爸，这是阿姨。”

后面的话更惊悚，“你看，阿姨的脑袋飞了，流了好多血，战争多残酷啊。”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丰子恺画平常生活里的平常景致。

他给他的幼子丰新枚画了一个画册，因幼子乳名叫“恩狗”，那画册的封面上就用简笔画般的字写着“恩狗小时看的画”。

有趣的是，在那行黑黑的字旁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也写着“恩狗小时看的画”，想来必是恩狗模仿父亲的笔迹了。

画册里没什么重要时刻，都是些看似不值得记录的瞬间。

比如画恩狗追着大哥哥跑，跑到土坡上摔了一跤；画恩狗和其他的小孩子打架，嘴里还念念有词；画瓷娃娃摔在地上，摔了粉碎，一旁的恩狗大哭……

看着看着，我俩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什么爸爸呀？”

转念一想，这些生活细节多有意思。再好的摄影师，也抓拍不到这样生动的回忆。

印象最深的画有三幅。

一幅名叫《Kiss》，画中远处是垂柳亲吻湖面，近处岸边看风景的奶奶亲吻怀抱的孙子，春意和爱意都在里面。

第二幅是一张关于“和平”的画。

丰子恺画中的天多是没有颜色的，而这幅画中的天却被朝阳染成红黄蓝的渐变色，煞是好看。

画中由远及近，天空、远山、流水、客船、山下的小屋、坐在石墩上发呆的人……组成一个格外安详的时空。

旁边的题字也很应景：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

在所有的画中，我最喜欢的一幅画是一张没有人的画。

那画中近处是一个凉亭，亭中一张木桌、两把藤椅，木桌上摆着热气渐消的茶具，凉亭外隐约可见墨绿的树梢，远处是一钩新月挂在当空。

画中的题字是：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这是丰子恺发表的第一幅画作。

我在这张画前站了很久很久，间或有泪想涌出来，觉得它真是画尽了人生。

谁的一生不是如此呢？最后留下空空的座椅，新月还是如常升起。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不断感慨时间，无非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珍惜”二字。

在丰子恺的画中，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两个字。

阿心，谢谢你，带我看见。

子戈

11月3日

---

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都收录在公众号：不如写信

（谢谢你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