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窗，色之窗 (一)
瞎子画家佩x聋子音乐家帕
*佩利不是全瞎，但接近全瞎，只能看到大概的色彩。两人都是后天残疾
*每个人物都有小缺点，但更希望大家看到的是他们的闪光点
0.
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1.
放狗屁。
2.
至少在帕洛斯失去听觉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透过那扇彩色的窗，窥见满堂的画作和一架银色的钢琴。
3.
又是一次完美的演出。
虽然演出要多敷衍有多敷衍，但只要台下可怜心泛滥的家伙们痛哭流涕地乖乖掏出腰包，演出就是成功的。
而那些质疑自己演出态度的人，会受到其他人的抨击。毕竟自己可是“身残志坚”的聋子钢琴家，演出效果不比其他人是难免的。自己都这么坚强了，他们还敢说三道四，这不是打压别人的热情吗？
帕洛斯不屑的笑了笑。
点清钱后，帕洛斯随意的在小巷内闲逛着。因为演出的缘故，他搬了家。现在正好没事，熟悉下周围的环境。
城中村的小巷里，电线纵横交错，楼房互相紧挨着，排山倒海地压来。路面像是永远都冲刷不净，斑驳曲折地向远延伸。
像是一个奇迹，在这片灰色的地方，处在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映入了帕洛斯的眼帘。
它与周围实在太格格不入了，明显得到了精心的打理的鲜花，红的粉的，竞相簇拥在门口。
若非木质招牌上的“奶茶店”三字，帕洛斯还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艺术馆。
随着距离的拉近，更多的细节呈现在帕洛斯的面前。
透过门旁的花窗，可以看到里边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的画作。画作风景画居多，用色无一例外都十分大胆鲜艳，自成一种独特的风格，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最瞩目的还得是最大的那幅夕阳海景图。
在一片昏暗静谧的世界中，夕阳的光芒似有神奇的魔力，让人移不开眼。内心渴望将它抓入手心的欲望缓缓攀升。伸出手，光芒从指缝泄出，给柔顺的海面撒上点点金光。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油然而生，帕洛斯想再近距离打量这副画。于是他迈入门内，却发觉店内空无一人。
并且，一架钢琴静静的摆在中央的小舞台。
4.
梦想是帕洛斯听过最好笑的词。
但是在很久以前，他也有过梦想。
那是在他失去听觉前的事了。
第一次接触钢琴是在儿时，妈妈带他来到海边的时候，有一个小酒馆坐落在码头边。
也是在一个小舞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弹着钢琴。他的手指在琴键间跳跃。钢琴的音色清脆响亮，那是帕洛斯从未听过的天籁之音。
夕阳撒下的余晖与琴音，将帕洛斯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他是如此的痴迷于琴音之中。
曲毕，舞台下的客人的掌声排山倒海。
“妈妈，那个是什么？”帕洛斯指着银色的钢琴问道。
“那是钢琴，帕洛斯想学吗？”妈妈牵着他的手道。
帕洛斯点头。
“学了的话就不能半途而废哦，要坚持下去。”
开始学钢琴的日子很苦，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复的练习一首曲子直到流畅枯燥极了，想要弹成老者那样比登天还要难。 帕洛斯看不到学琴的乐趣。但在妈妈的监督下，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第一次收获钢琴带来的快乐，是在第一次演出。妈妈给他穿上白色的西装，扎好辫子，画上妆。在聚关灯下的他是多么的耀眼帅气。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享受着他带来的音乐。
曲终，排山倒海的掌声与愉悦的笑容，还有妈妈欣慰的表情，是他最大的快乐。
直到那场车祸，撞碎了帕洛斯原本光明的未来。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同妈妈一起永远离开了。
多年的努力化为灰烬，他再也听不到钢琴带来的天籁之音了。演出已经没了任何意义，他不会再看到演出结束后对他微笑的妈妈，不会再听到排上倒海的掌声。真是可笑，多年的努力抵不过命运，全都化为了灰烬。上帝关上了他的门，也没有为他打开一扇窗。
时间不会因为他的悲伤而停滞，生活还要继续，他不得不走出黑色的世界，迈过这道坎，打着“聋子钢琴家”的旗帜演出赚取生活用的钱，然后浑浑噩噩的，结束这不幸的一生。
5.
小舞台上银色的钢琴，让帕洛斯难得陷入放下了的回忆。轻轻按下琴键，又顺着肌肉记忆按下另一个键。帕洛斯坐了下来，弹着他听不见的曲子。
夕阳带给他对美好事物的渴望，不觉涌起。他弹起了他演出的第一首曲子，同时也是小酒馆的那位老者弹奏的曲子。
他实在太熟悉这首曲子了，即便听不见，他也能够顺利流畅的弹出。这是他失去听觉的几年以来，第一次弹这首曲子。原来这首曲子，带给他的记忆还要更深刻。
要说帕洛斯最遗憾的事，除了没能在妈妈出门前和她拥抱一下，就是再听一遍这首曲子。
曲毕，帕洛斯起身准备离开。
却措不及防地听到一阵鼓掌声。
6.
帕洛斯不可能听错。
他的世界安静太久了，这阵久违的掌声热烈响亮，在这个安静的世界格外清晰。
他赶忙寻找声音的主人。
“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吓着你了。你先等等，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清晰的声音再次从楼梯口传来。
这声音有着独属于青年的沉稳，但不失少年的阳光朝气，还有少许大大咧咧，
帕洛斯不可置信的再次按下琴键，但这次没有任何声音钻进自己的耳内……不对，只是钻进了他听不见罢。
帕洛斯张了张口，手抚上喉咙，“啊”了一声。感受到喉咙的震动，但自己依旧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抬头，看到一个金发青年摸索着从楼梯下来。
“啊抱歉，你可以过来扶我下吗，我请你喝杯奶茶。唉，看不见真的太碍事了，你……”显然，金发青年便是声音的主人。
青年的头转向帕洛斯时，表情突然变的跟见了鬼似的。
其实帕洛斯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确确切切的听到了青年的说话声。
几乎是同时，两人冲向了对方。
“你再说句话听听！”
“你再走几下看看！”
“……”
青年皱眉，问道：“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听的不是很清楚。”
帕洛斯一时半会调整不了语言能力去读准字音，能够再次听到声音令他无法平复自己激动喜悦的心情。帕洛斯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和纸，写下自己要说的话：“抱歉，我是个聋子，现在有点说不清话。但我能听见你的声音，这个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但青年接过纸后却又递了回来。
“你拿着这张纸，不然我看不清。”
帕洛斯虽然有点不理解，但还是接过，拿在手里给少年看。
青年看后，愣了下，随后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是个……瞎子，但我能看得清你。”
7.
两人都被如出一撤荒唐的语言给震惊到了。
帕洛斯首先怀疑这人是不是在戏耍自己，但自己的话语听起来也荒谬。便再次写下文字道：“我没有开玩笑。”
青年也很认真的道：“我没有不相信你，我也没有在开玩笑。”
青年示意帕洛斯先坐下，返回阁楼摸索了一阵，递给帕洛斯一个小本子——残疾人证。
不会是假的，帕洛斯自己也有，青年确实没说谎。
青年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道：“这下你信了吧，我叫佩利，很高兴能见到你。”
“我叫帕洛斯……很高兴能听见你的声音。”稍微冷静下来后，帕洛斯试着用喉咙发声，说完了发觉自己也不由地跟着笑了。
也是，这可是自己恢复听力的契机呢。
佩利瞪大了眼睛。
“好厉害，你居然在听不见的情况下可以说话啊。”
“我有专门练过，简单的句子还是能说的。”
佩利突然想起自己方才是为什么叫住帕洛斯，立马拉住帕洛斯的手道：“刚刚我在阁楼上听到你弹的琴了，弹的实在是太好了！”
“过奖过奖……你也喜欢钢琴吗？”帕洛斯假笑着，按照习惯客套道。
“很喜欢！可惜我不适合弹琴。但是我爷爷会弹琴。这架钢琴就是我爷爷的。”
原来店主另有其人啊。
“那这些画也是你爷爷画的吗？”帕洛斯道。
佩利绽开笑容，道：“不，这些都是我画的。”
这倒是出乎帕洛斯的意料了，没想到这个傻大个，头顶一头乱糟糟的金发，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居然能画出这么细腻的画来。
帕洛斯难得发自真心的夸赞道：“画的不错。”
佩利的笑容更深了。
两人闲聊了一阵后，帕洛斯了解到，佩利是这家店店长的孙子。店长爷爷年纪已经很大了，病重住院，奶茶店基本由佩利来打理。
佩利本打算今日去医院将爷爷接回来的，却不想在阁楼收拾的时候听到了帕洛斯的弹琴声，出现了刚才那番插曲。
两人闲聊之中达成意见，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各自的听视觉是怎么一回事。
8.
佩利帕洛斯端坐在一群医生面前。
医生们一脸凝重，但却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递过来的纸写到：“只能看见对方触碰的事物和听见对方触碰事物的声音……虽然很罕见，并且现在也很难用科学解释，但不是没有先例。”
两人做过一番详细的检查后，医生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医院会保护好两位的隐私的，这件事不用担心会传出去。但院长还是希望两位还能定期来医院检查。对了，医学界给你们这样的关系定了个很浪漫的名称。”纸的后边又写到。
“灵魂伴侣”。
走出门，帕洛斯即便亲自搜索了“灵魂伴侣”的案例，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消化一阵后，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可以借助佩利重新拾起梦想。
自己身边的傻大个，是上天亲自给自己牵线的灵魂伴侣。
病房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帕洛斯和佩利。
帕洛斯本身也不矮，平时也有注意保养，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衣服架子，随便穿什么搭上这张俊美秀丽的脸都很吸引别人的目光。这也是他的演出座无虚席的一个重要原因。
佩利就更夸张了，一米九出头的他，如果不是拿着盲杖戴着墨镜，根本看不出是个残疾人。虽不是主流审美的那种帅气，但小麦色的皮肤和劲瘦的身材，也说的算是位朝气蓬勃的帅小伙。
找到床位，帕洛斯抬眼，却看到一个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老人，眉头紧锁，眼微眯，枯瘦发黄的手拿着牌颤抖着……
等等，拿着牌？
帕洛斯听不见，但通过口型，他大概可以猜得出他们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
“三带一！哈哈，要不要的起？！”
“草！要不起！”
“要不起要不起。”
隔壁床的老人们摆摆手，佩利的爷爷爽朗的大笑几声，打出了最后一张牌。
“我孙子来了，咋有缘再会啊！”
几位老人拍拍肩，互相拥抱着。他们的双鬓早已花白。如今正因身处各种疾病之中，才能在此相遇。这一别，也不知是否还有下次再见。
帕洛斯主动挽住佩利的爷爷。
老人的精神似乎不错，但掩盖不了他干瘦的身体就像是一阵风吹来便能刮倒的黄草。
当帕洛斯主动搀扶爷爷的时候，佩利模糊的视线顿时无比清晰，他看到了爷爷的模样。
爷爷依旧留着长发长胡子，灰白的长发扎成了低马尾。爷爷说，这是艺术家的象征，艺术家们都喜欢头发和胡子留长。佩利的长发也是受爷爷影响。爷爷原先健壮的身体在疾病的摧残下也似行将就木。当亲眼看到记忆中健康温和的老人变成了这副模样，佩利的鼻腔泛上一阵酸意。
孙子来了，爷爷顿时乐呵呵的，还给佩利和帕洛斯一人塞了几个隔壁床送的橘子。
爷爷问道：“佩利，这位小伙子是谁啊？真靓啊，还很懂事。”
佩利给爷爷解释到：“他叫帕洛斯，他听不到爷爷你说话。”
爷爷顿时明白，牵过来帕洛斯的手，在他的手心写到：“你好。”
帕洛斯向爷爷欠身鞠躬。
佩利又补充到：“爷爷，他也会弹钢琴！弹的非常好！！他同时也是我的灵魂伴侣。”
佩利牵起爷爷的手。
“像这样，只要是我触碰的东西，他都能听到声音。同理，他触碰到的动西我也能够看到。”
两人牵着爷爷。
帕洛斯的世界，像是一颗石子丢进了水塘，激起层层水花。佩利和老人的声音在他安静的世界中格外清楚。
“哦？小伙子不错啊，会弹钢琴！”
“弹的还不比爷爷你差！”
“哈哈，有机会还真想听听啊。佩利你看得见爷爷了？爷爷虽然不太明白灵魂伴侣是什么，但如果你能再次看见这个世界，那真的是太好了。”
两人齐齐看向帕洛斯。
帕洛斯生疏地用喉咙发声，回到：“我也很高兴自己能够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爷爷大笑着。
佩利被爷爷喊去一楼拿轮椅。
帕洛斯通过口型，看见护士对爷爷说了些话。大概就是在劝说爷爷不该在这个时候出院。
爷爷笑着摇摇头。
他知道护士递过来的检查报告上的“癌症晚期”意味着什么。
爷爷回过头，见帕洛斯目睹了全程，笑着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他让帕洛斯不要告诉佩利。
9.
能够做回正常人，对帕洛斯和佩利来说都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帕洛斯在送佩利和爷爷回到奶茶店后，迫不及待的让把手搭上钢琴。
佩利也很乐意聆听帕洛斯的指下的琴音。
幼时宛若夕阳的光辉照耀下浪潮悦耳的琴声浮现在帕洛斯的脑海中，帕洛斯等不及拥抱音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