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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夕阳红(三)

2019-04-14  本文已影响0人  红尘俗客_eeff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天却只落了几颗雨。林夏生提着香焟钱纸,爬上了废钢车间背后的山岗,来在了妻子和儿子的坟头。这还是他给了千多元錢意思意思当地农民的自留林荒坡地,他花不起錢去买正规墓地。

妻子和他都是重庆知青,能干朴实,那知道命运作弄,妻儿都先后拋下他走了,还有那乖巧的孙女儿也不知咋样!

他烧完錢纸,心中空涝涝的。站在山岗上,十里钢城尽收眼底,高大的车间绵延到观雾山下,没有轰隆隆的机声,没有炉台出钢的钟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当然,往日的欢声笑语也没有了……

他沿着黄泥小道弯弯曲曲来到山岗侧面的"海印禅寺",老百姓又叫它"苦竹寺"。爬上几十级石板阶梯,仰头高大的石碑枋,上书"海印禅寺"几个金字,进石碑枋是"弥勒宝殿"。弥勒佛敞胸凸肚,笑哈哈望着天下众生。

今天游人甚少,林夏生正在四下观望,耳边传来:"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的问询。

他转头一看,一着淡黄色僧袍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你这个老东西,搞什么玄虚。"林夏生认出原是一个车间的工友老邓,老邓绵竹人,笃信佛教,没有孩子,下岗后老婆也随人跑了,他伤心之下遁入空门。林夏生听说过此事,但很久没到"苦竹寺"来了,原来老邓在这里当和尚。

看老邓红光滿面,这日子看来应该比较滋润。

"贫僧法名空见,施主请。”老邓笑着拉林夏生往禅房让。

禅房中一床一椅一机,甚是简朴清洁。空见拿出一瓶酒,一碟豆腐干,还有半包卤肉。林夏生笑了:"你他妈是个酒肉和尚!“

"酒肉穿腸过,佛祖心中留。"空见给林夏生倒滿酒,"来,干一杯,好久未见,好想念你娃儿。”

老邓在车间是炉前工,老诚实在,和大家都和得来,林夏生和他一个班组。重庆仔儿生性耿直,有人欺负老邓,他就会出面制止。

林夏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他不想多问什么,老邓告诉他,工友老瞿老李常买些下酒莱来寺里和他喝酒聊天。言谈之间甚是豁达,也希望林夏生常来玩。

林夏生喝得醉醺醺的走出庙门,太阳当空照,寺侧几株桃树花己凋谢,只留几点殘红……

鹤鸣山庄在西山脚下,庄外一溜樱花开得蓬蓬勃勃,粉紫色的花如云似霞。

进得庄来,一座高大的假山,飞泉流瀑。一条圆石壤嵌的甬道通到两座八角亭,绿树丛中几桌铺了地砖贴面的水泥圆桌放着茶杯瓜果,聚会的人己来了二三十个,并且陆陆续续正在到来。

何小玉的嗓门最大,不停的招呼来人。王镇江刚一露面何小玉就迎了上来:"王院长,稀客,欢迎欢迎。"

"说啥话,不要叫院长,叫老王就好。"王镇江打量何小玉,头发己白了不少,看样子没有染过。额头和眼角绉纹很明显,但精神头尚好,还是惊怍怍的。

这时王大汉也走了过来,他叫王昱,轧钢车间轧钢工,膀大腰圆,一米八出头,原厂蓝球队队员,大家都叫他王大汉。这次聚会是何小玉,王大汉,还有原厂工会干事李建华撑头,他三人就自然是组织者。

响应者比较多,除了随儿女移居别的城市太远不能来,本地或附近城市的都涌跃报了名,据统计近二百人。(重庆知青进钢厂的約五百多人),有二十多人还是从重庆赶过来的。

大家一见面就握手互相问侯,场面很是热烈。

林夏生也来了,脸颊微红,看样子宿酒未消。

"林驼子,你喝那么多酒干啥!"何小玉走上前拉林夏生坐下,又泡上茶给他。

李建华戴着眼镜,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有几分斯文气。他走过来和大家打招呼,并叫何小玉清点人数准备照像。

大家在笑语声中列队,这时陈胖子来了,连说:"不好意思,来晚了点。"他也站在了王镇江的下首。

照完像,李建华就引大家进夕厅就坐。一百多人将大厅坐得滿满的。

台上挂着一条红幅:钢厂重庆知青工人联谊会。何小玉走上台,拿起话筒:"同学们,朋友们,欢迎你们,欢迎你们回家。“说完带头鼓掌,人群也跟着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稍息,何小玉朗声说:"同学们,在农村我们战天斗地;在三线工厂我们贡献青春。我们是钢铁工人,我们是重庆崽儿。虽然我们老了,头发白了,我们还是要雄起,快乐生活!"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一些女同学激动得热泪盈眶。

何小玉挥了挥手,也激动的说:"同学们,大家起立,大家一齐唱`咱们工人有力量‘。"

人们都站了起来,在何小玉指挥下,大厅响起了雄壮欢快的歌声:

咱们工人有力量

穿上工装就不一样

让青春之火燃烧出梦想

一路上让爱扬帆起航

咱们工人有力量

进入车间就不一样

让生命拥抱著每次曙光

一辈子让梦自由飞扬

……

人们似乎穿过了时空隧道,又回到了那火红的年代,回到了那青春燃烧的岁月,个个热血澎湃……

聚夕在欢声言语之中,陈胖子找到老板预付了所有费用,并拿出一万元给何小玉说:"一切费用我赞助,这一万元做下次活动的基金。"大家看他确有诚意,也就同意了。按何小玉的话说:"让他仔儿出点血,应该。"

晚夕后大家依依惜别,王镇江拉上林驼子何小玉王大汉到涪江河堤去吃烧烤喝啤酒。

这是家叫:"笑傲江湖"的烧烤店铺,简朴的木屋内,两壁上挂着联句: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

吃着烧烤,喝着啤酒。虽然青春不再,但联句的豪情也激起了几个老年人的胸中块磊。他们大声讲话,大口喝酒……

何小玉在生活中是一个强者,九十年代末下岗后,她先到一个饭馆打工,端盘子洗碗。干了一年,她干脆自己开起了小饭馆。让丈夫也不要在街边修自行车了,一起经营攴馆。她这人热情直爽,厨师是她,采买是她。她的家常菜味道好,价格实惠,生意也就很兴隆。

丈夫是射洪人,老实内向,寡言少语,典型的"葩耳朵"。

后来儿子上了大学,并留在了北京工作。她和丈夫也办了退休,饭馆也不开了,有点积蓄在太白市买了房,跳跳广场舞,出去旅游或和同学同事聚聚,日子过得还是有滋有味。

头天晚上和王镇江他们吃烧烤喝得有点多,今天起床头还有点晕乎乎。

他的丈夫老张煮好了粉子涝糟蛋给她端上桌。

"喂,老头子,我昨晚喝多了你还放涝糟?"

"听别人讲,醉酒后再喝点还魂酒就清爽了。"老张一脸笑容。

"嘿,你还信这些。"

这时电话响了,她一看,是儿子打来的。

"妈,你和爸好吗?”电话里传来儿子有些忐忑的声音。他自小就怕妈,妈从小要求严格,几岁就自己穿衣吃饭,成绩稍差一点不打就骂。他在严柯的家教下努力学习,八零后的小伙子虽然外表阳光,行为却中规中距。

"刚儿,我和你爸都挺好。今天星期天没加班?"

"呵,你们好,我就放心了……"小伙子欲言又止。何小玉不喜欢儿子优柔寡断:"有啥事就说,别吞吞吐吐。”

"妈,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

"妈,我想去按揭一套房,首付还差点。能不能支持一下。”

小伙子终于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要多少?”

"妈看着办吧。"

"啥叫看着办!你这娃儿,在父母面前遮遮掩掩,爽快点。"

"妈,三十万,有吗?"儿子还是试探性的问。

"有,这是全部家底了。"

"那就二十万吧。"

"算了吧,三十万全部给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爸妈就心满意足了。"

"谢谢爸妈,我会努力的。”儿子很是感激。

前年何小玉和老张到北京去玩了一个礼拜,儿子张永刚租住在静安庄一套二居室,孙女儿在读小学五年级。以前是丈母娘在京邦忙带孩子,现己回东北老家。

老两口游了故宫,爬了长城,在天安门前留了影。何小玉感叹岁月苍桑,几十年前串连到北京,曾捧着红宝书在天安门前致敬,那时还是一个扎着两根小辩子的黄毛丫头,现在己白发苍苍……

儿子留父母多呆一段时间,何小玉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北京生活节奏太快,生活成本高,还是四川的小城市休闲,生活了几十年,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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