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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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竹林。
细雨绵。
古亭添幽。
王渡收起手中的油纸伞,走进了小山竹林深处的老亭:“鹤柳桥边一别,你我再相逢,已阔十年。”
亭中人歪戴斗笠,遮住自己大半张脸,他斜依残漆剥落的柱木。细碎的漆红和星点的木屑铺洒在斗笠客的肩头,浪客一边摘下斗笠一边道:“听说你回到梅园便没有再出去过。我本意在冬前回来,好能见见你悉心照料的梅花。”
亭外的雨渐渐歇了,微冷的春风轻声掠过,衣物湿润的气味钻进人的鼻腔。小雨难避,最好的办法是躲在屋子里不出去。
亭中的座椅已经湿透,王渡于是杵着伞站立。浪客此时已经完全摘下斗笠,侧了下身子,坐正起来。是了,是他,李赤沙,自己的师弟。李赤沙左眼一条狰狞的刀疤叫王渡怔了会,王渡道:“回了故乡,便待上一段时间吧。梅花已谢,梅树还在,有中意的姑娘了吗?你家大嫂能做一个很好的媒婆。”
李赤沙摆了摆手,哼了两声,又笑起来道:“师兄,你是全然掉进俗事中了。”
王渡道:“做普通人的日子久了,平凡活着居然别有乐趣。你回来,留多久呢?”
“本意留着喝几坛老酒,赏香梅连片,闹过往游戏的功夫……”李赤沙凝视师兄一阵,心里起了些叹息,原本以为玩笑几句气氛会热闹些,只是王渡面上还是当年那一丝不苟,认真冷肃的表情。李赤沙又觉得自己过分的少年气了,可是师兄的武功,在上次二人江湖分离时已然尽失,别离后他虹梅剑李赤沙有万般的豪气,独闯江湖许多逍遥,从不觉得少年气短。
王渡这样的气质,是与武功没有关系的。浪客拨弄了一下斗笠,说:“路上遇到些麻烦,回来晚了,主家又派了任务,很急凑。”
王渡道:“起来,回家洗个澡换身衣裳的功夫总有的吧?”
听王渡再一次提到“家”,李赤沙的右眼暗淡了几分,这汉子“嘿嘿”着给自己的嘴角扯上笑容,推却了:“到过故地,见过故人,可以了。可以,别过了。”
“你在躲避什么。”
“……”
三目相对,一阵无言。
李赤沙起身戴上斗笠,将自己剩下的那只眼藏进帽檐的阴影里。阴云退散,雨后天幕如洗,风吹过的时候,竹林在暖光下又摇落几滴春雨,灰衣的斗笠客转身向着亭外风景时,天地充斥的春意令他阴影下微眯的右眼稍抬。
“我们这一代,寒梅剑折在江湖,虹梅剑……梅园,我无颜回去。我接了个任务,去杀一个很有名的人,或许回不来,可总想给自己这些年的漂泊讨个说法,或许能给梅园添些荣光呢?”
阳光渐暖,古亭是竹林的唯一一抹苍灰色,亭上坠下一点灰,黑色斗笠的灰衣浪客在绿林上连点几个起落,带起几重沙沙声后,又掉进翠色密叶遮蔽起来的深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