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至远方去

      去广州的朋友说已经租到了铺头,差不多就可以开业了,只是暂时还不知道租来的铺头用来做什么生意。虽然觉得他们有些糊涂,但我听了还是感到欢欣鼓舞,为他们雷厉风行的作风所折服,掐指算算他们到广州还不到一个星期。

      广州离中山三乡大概只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按理说是算不得远方的,但他们是踩三轮车去的,可能花了一天的时间,从某种意义上说算得上是远方了。

      朋友把蹬三轮车去广州的打算告诉我的时候,我感到很惊讶,劝他是否考虑清楚。他立马笑着回答说有两台“柴油机”还担心什么?——一台“柴油机”是他,还有一台是他的亲戚!我无奈,笑着劝他们在出发之前把“油”加满!

      关于这个朋友,其实我也不是很相熟,相处差不多一个拜,但很是能说得上几句,在飘泊的日子里认识三五天就无话不谈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他是在我卖书时认识的,当时他向我打听书是从哪里进的，是否告诉他,我说可以,我先是给了他我的电话和地址我不怕多击个竟对手。

      第二天七点多钟他蹬着辆三轮车过来,我还在睡觉。由于他第一次过来，免不了要向旁人打听一番。他问别人这里是不是住着个卖书的，结果他浓重的广西口音让人误认为他是要找一个卖猪的。好在我听到了声音，开门出来时他己掉头走出了好远。

      他在我这里挑子一批书，总共三四百块。他挑的书基本上是文学类的,并问了我好几遍有没有某本诗集,我听都没听说过。他热情高涨，对做这行很有信心，和我刚做时一样，天真地以为这是个很好的职业。他总是拿了这本舍不得那本，他说可惜他卖菜时把钱亏了,要不然把我的书全部拉走。于是我了解到:他卖菜时是怎样交了五百块的压金和租金,定了一年的合同,在菜市场上有了个摊位，每天早上四点起来去批发市场拉菜回来,然后开始一天的生意。然而虽然他勤奋,但亏多挣少，几乎每天都在斤两上折很多,还有卖不出去的烂菜。结果一月下来他总共亏了一千五百块钱,包括他退不回来的压金!

      他把所挑的书每本都抚摸一番,如果是旧书还细心地把折角抚平。他眼神专注，双眼放光,他说他总算找到了一门不会“烂”的生意,怎能叫他不高兴!他轻轻地把书码在一起,放在他带未的原本用来装菜的泡沫箱子里，就像对待情人一样温柔，这或许是缘于他的卖菜时的职业习惯，还是对书的挚爱!无论怎样，我心想他比我更适合做这个。

      临到给钱的时候,我拿着他的钞票看得有点久，因为我前几天已经收到了三张百元假币,而且还没学会辨认真假，真是笨得可以,但我不敢说给他听。他见我翻来覆去地看,就从口袋里掏出工张真正的百元假币来。他说:“放心,我是交过学费的,这一百块就是我在卖菜的时候收到的!”边说边热情地和真钱一一对比,并且教会了我分辨真假币的诀窍。这之前我也有学过,但每次都是学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心里没底,还是假的看起来像真的,真的看起来像假的,直到遇到他我才真的学会了,后来钱一到手上我就心里有谱,哪怕是在黑暗中,也不会上当了。

      于是我们很快便像相交多年的老友了,我承认了我的愚钝,我坦言交了三百块学费还没有学会认钱的实情。结果他听了有我其它的朋友一样的反应,责怪我不应该一而再地上这样的当。我知道,他真把我当朋友了。

      不到一个星期,他把书拉回来给我,跟我说他不想干了。他说这东西虽然不会烂,也不折称,似乎不会亏本,但是也挣不了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挣不了钱就是亏本!

      他人也搬到我这里来住,他的一个亲戚随他一同过来,他把在市场附近每月租金五十块的阁楼退了。那阔楼我见过,在最顶层,悬在三楼的半空中,长约两米，宽一米,像一个鸟巢。那原本是房东用来放杂物的,楼板离天花板大概只有一米高。他就睡在楼板上,每天夜里承受着水泥楼顶在南方六月骄阳下吸够热量的蒸烤,还有蚊虫的叮咬,于是我明白了他牛肉干般的长相是怎么来的!

      我的房间不宽敝,他们的光临虽然有些不方便,但也带来了好处,那些不怕蚊香、钻透蚁帐、杀虫剂喷过之后还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蚁子咬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了,的确是睡了几个晚上的安稳觉。这样的想法实在对不起朋友,但这却是实话。可惜他们住了几天就走了,说广州是大地方,更有发展的前途,而且他的亲戚曾经在广州开过店。

      那天早上,他们用三轮车载着行李,两台“柴油机”轮流启动着去了广州。

      朋友,好好干吧,以后我也要到广州去,到时候希望你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