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岁月可以重来
家乡的鸡公山位于鄂豫两省交界之地,因有座形貌酷似雄鸡的山峰而冠名,山顶岩石上刻有三个遒劲大字“报晓峰”,少时随父辈登临,心中默诵“深山月黑风雨夜,欲近晓天啼一声”,常觉十分的提气。鸡公山不高,最高处的鸡公头报晓峰也才海拔750多米,更谈不上雄伟,也就是一只鸡嘛!但登上鸡公头,极目望去,但见群山逶迤,峰壑起伏,云海滔滔,与无际蓝天慨然相连,再听山风浩荡,观林莽苍苍,那感觉也足以让人叹天地之寥阔发思古之幽情了。
更神奇的是,这座不高的山峰100多年前被外国传教士发现它竟是一个避暑的清凉之地,于是当普天世界风雨飘摇之时,这里却兴起建楼筑墅之风,各国商人、名流、传教士、政界人士、军阀等接踵而至,小小一座山上,几百幢洋楼别墅栉次鳞比,迅速形成的北街南街,洋行、邮局、商店、教堂、学校等一应俱全,鼎盛时期外国洋人及家眷达数千人,并划租界区,规定华人不得入内,在我大中华雄鸡版图之上秀美鸡公报晓峰下涂鸦了让国人无比屈辱的画面!风雨沧桑,百年涤荡,如今,鸡公山上仍保留着300余幢风格各异的洋楼别墅,被誉为“万国建筑博物馆”。其中的美国大楼、瑞典大楼、德国楼、丹麦楼以及著名的中国人为扬志气而建的颐庐(志气楼)依然坚固、美观、洋气,与自然山川融为一体,成为鸡公山的独特景观,而姊妹楼、红娘寨、美龄舞厅、花旗楼、马歇尔楼等则记载着鸡公山不平凡的人文岁月和历史踪迹。
当然,鸡公山最享誉的还是它的自然灵性和天造地设,原始森林、鸟类乐园、自然生态博物馆、原生蝴蝶博览园、天然氧吧,还有最著名的气候,与北戴河、庐山、莫干山并称为中国四大避暑胜地。
山不再高,有仙则灵。每每与人聊起或写下这座山的有关文字时,我便有些情不自禁,为家乡,为这座灵秀的山而怦然心动。
其实,这些还都只是写在史志上和旅游手册上的鸡公山,在我的记忆中,鸡公山远不止这些,它是我的一段岁月,一张黑白底片,一支久远的歌谣……
岁月.野柿树的简书一
许多年前,我因得了肺结核病需隔离治疗,住进了鸡公山部队疗养院,当时叫作中国人民解放军一三一野战医院。那年我20岁,由于生病,患的又是被称为富贵病的慢性传染病,还由于一个老百姓住进部队医院像《沙家浜》里一样被称为伤病员,与一群十八九岁的小战士成了病友,那时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每当别人问我年龄时我都会脸红。但我发现,小战士每次看我也会脸红,也会手足无措,心中就很迷惑。我住的传染科病房是位于医院总部之外的一幢旧楼,座落在山坡上,从石条砌的露台上可以看到外省湖北的远山,沐浴鄂北吹来的凉风。旧楼门前一条碎石斜坡小路连接环山马路,穿过马路才能进入医院总部,所以病友们说这里是医院的外宅别院。每天早上,一位穿军装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中年女军医会从医院总部而来,一脸严肃地查房问诊。我那时很喜欢一种像小饼干似的干酵母片,甜甜的拿它当零食吃,便会在查房时跟女军医说我消化不良,需要开点酵母片。要了几次后,严肃的女军医终于忍不住看着我说,你吃那么多饭干嘛?!我又一次脸红,从此再不敢找她。天那噜,谁不知道我那时正值闲饥难忍的吃货年岁,更何况我得这消耗性疾病就是吃下全世界也还是面黄肌瘦!每天,还有一位护士姐姐一位护士妹妹和一位男护士会不时端着药盘针盒从碎石小路鱼贯穿梭。护士姐姐肤白苗条,讲四川话,声高清亮像发连珠炮,走路风弛电掣踏得木楼板噔噔响,她实在不像个护士。护士妹妹圆脸,皮肤略黑,总是笑嘻嘻的,小战士们全都喜欢她,你争我抢地帮她拖地、提消毒桶。男护士姓刘,不爱讲话,只记得他手大指头粗,打针较疼,其他没什么印象。还有就是每天的三餐时间,当送餐的餐车吱吱吜吜碾过碎石小路的声音传来,常伴随小战士们愉快的小欢呼,而后便拥满了狭窄的楼内甬道,饭菜的香味也飘了起来……
在我看来,小战士们似乎都没什么大病,肺炎、痢疾、重感冒,多是住几天十几天就出院了,最严重的就是几位转氨酶高的肝病患者了,但这些病搁在这些十八九岁的小战士身上你根本就看不出病态,一个个活蹦乱跳。我们病房楼前有片小场地,常见小战士在那里打闹嬉戏,后来,圆脸的护士妹妹教我们在场地上练太极拳,我最早的24式太极拳和太极剑术都是在这里学会的,出院后我因而还成了五七干校的太极拳教练。
病房楼前还有个门廊,是个水房兼洗漱间,由于整栋楼只有我一个女病员又是个老百姓,洗漱间相遇常有种微妙的说不上来的感觉,我见到的那些小战士偶尔脸红就是发生在这里。尤其是当我和某一位小战士单独相遇洗脸刷牙时最容易看到他脸红,我也是十分的拘谨别扭,常常是,小战士快速地胡拉下脸和嘴巴就匆忙跑走了。
那时的我们真是年轻啊!然而故事还是发生了。某一天病房楼里住进了位挺拔俊朗、少言深沉的年轻军官,患的病也是那种转氨酶高,护士姐姐叫他李技师。李技师讲究,洗漱间常见他掏出个小圆镜子对着梳头发,衣领上的风纪扣任何时候都扣得板板正正,在洗漱间梳头时单独见到我也不脸红,仍然梳得旁若无人。几乎所有人渐渐都发现声音清亮的护士姐姐忽然变得语调轻柔了,而且来病房的频率分明提高,护士站的夜晚常常灯光明亮,护士姐姐值夜班的时候也多起来,每值夜班必叫李技师去护士站打针,把肌肉注射的针药打得就像挂吊瓶。所以,狡猾调皮的小战士一看见护士姐姐来就会高叫:李技师,打针啦!说完就都跑去门前场地打闹,旧楼便有种欢欣鼓舞的气氛弥散开来。
原鸡公山部队疗养院传染科病房.野柿树简书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吧,鸡公山气候已呈凉凉秋意,有两名军人忽然来到我的病房,说是调查了解护士姐姐与李技师的关系问题。他们问的很细很小心,比如护士姐姐每天来病房几次,每次来多久,是不是经常与李技师单独相处,夜晚是不是常与李技师在护士站等等。我的心在那一刻莫名紧张,我摆着手说,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我是个老百姓,来住部队医院,我不懂也不认识李技师……护士姐姐很漂亮,很好,打针不疼……也许,我的脸那时又红了,搞得那俩军人也紧张起来,最后只好匆匆而去。听说,这幢旧楼的所有伤病员都接受了调查。又听说,部队有纪律,医院严格禁止医护人员与病员谈恋爱。不久,漂亮的护士姐姐就被调走了,到我出院时李技师仍在,只是更不爱讲话。小战士们见他均怯怯的,谁也不敢先跟他讲话,好像我们大家全都愧对他,李技师因而越发的高冷深沉了。
记得最初上山时,母亲似乎是不经意地说,你去山上部队医院治疗,人们就会暂时忘了你。这句话提醐灌顶,我那时是真心不想让人知道我患病的。我姐姐则俯在耳边说,给你找书看!家人许是觉得我独自住医院,又山高路远有点不忍吧。其实我在山上的三个月,正值酷暑盛夏,也是鸡公山最好的季节。伴着清凉的山风清新的空气,我蜷在床上读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雨果的《悲惨世界》、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司汤达的《红与黑》,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读契诃夫的《小公务员之死》、莫泊桑的《项链》、梅里美的《一个女人的二十四小时》。这些世界文学名著当时还是禁书,但每隔半月,姐姐都会想办法帮我找来或亲自送或托人送上山,令我有种偷尝禁果的愉悦和恐慌,每当严肃的女军医来查房我都要迅速地藏好这些书,正是这些书有效地填补了我的阅读空窗为我扫了世界文学的盲。最难忘的是60多岁的老父亲像当年当游击队长那样背着一袋书从登山小道爬上山来,他送的书是当时要求我们学习的《国家与革命》、《哥达纲领批判》和《反杜林论》,我把它们也当作文学作品来读,书中出现的长长的地名、人名、历史事件等等常常会唤起我的文学联想……真是很幸福的阅读体验。但《反杜林论》我至今读不懂,再丰富的联想也不知其所云,真正的愚纯。时至今日,回忆起那段读书岁月依然是我最难忘最惬意的事。住院三月唯一令人不满的是因为长期注射链霉素,下山时我瘦削的臀部肌肉已针眼密布,旧痕摞新伤,变得如同手纳鞋㡳般坚硬,而且从此落下轻度耳聋的后遗症。好在x光透视,我的肺部空洞已愈合钙化。
阅读即修养.野柿树摄影二
绣球花.野柿树摄影许多年前,命运使我邂逅了文学。上世纪八十年代正是中国文艺历经劫难后的复兴时期,我和我的青春岁月有幸与文学相遇。我的家乡信阳,古称义阳、申城,素因战略要地和文脉渊源流长著称。战国时期四公子之一的楚相春申君黄歇就出生于信阳,其风雅倜傥、文韬武略通过一部电视剧《芈月传》而让当今中国的少男少女们几乎尽人皆知。明代“文坛四杰”、“前七子”之一的何景明,现代兄弟作家白桦、叶楠,都是乡梓文人津津乐道的骄傲。在信阳最浓酽最昂贵的精神奢侈品就是文人情怀,犹如与其相匹配的信阳毛尖茶,清雅、高贵又文气荡漾。那时,一批因文革下放到豫南地区的复旦、人大、北大、淅大、安徽师大等著名高校的“老三届”外省优秀学子在异地他乡的信阳驻足文艺界,为我的家乡创办了一本纯文学刊物《报晓》,刊名自然源自灵秀的鸡公山。我有幸成为该刊的编辑,同时也是一名狂热的小文青。那时我们追的是卢新华的伤痕文学,王蒙、张贤亮的反思文学,蒋子龙、刘心武使命感极强的现实主义文学,后来又追新时期,追新诗朦胧诗、意识流、超现实、解构主义,再后来是欧美文学、比较文学,一直追到文学爆炸的拉美文学……那是一个中国文学劫后余生、浴火重生的鼎盛时代,也是一个杂花生树、乱云飞渡的时代,就像一个饥不择食的饿汉面对饕餮盛宴的暴饮暴食。全民阅读,像今天读网络、读微信一样读小说、散文和诗,人们需要文学喜欢文学,一夜之间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乔厂长、班主任,一篇《哥德巴赫猜想》让全国人民都认识了陈景润。文学在创造神话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了神话,那是文学的真正嘉年华。王蒙那时写了篇小说叫《坚硬的稀粥》,文学那时就像我们每天早餐必不可少的稀粥。多么好啊!我们阅读、写作、投稿、退稿、再投稿……向文学致敬,向大师致敬,向经典致敬!多少个夜晚我们俯案疾书,如痴如狂,那时不叫敲键盘而叫爬格子,每页300字的方格稿纸我们用一支笔爬满了热爱和追求。文学就是心中的灯,是高悬于头顶的理想和信念,我们在无意识中夸大和神化了文学,多少年后我才知道写作其实也只是一个职业一种营生。见到自己崇拜的作家和省级全国级文学刊物的编辑我会紧张会脸红,然后小心翼翼地叫声“老师”,见到女作家更像是看女神。发表了几篇作品后人家也开始叫我作家了,我会赤急白脸地摆手否认,作家岂是能这么随便叫得?!
好形势逼人奋进,文学的春天是如此绚烂。那时的文坛的确活跃,各种笔会、研讨会、作品分析会,以及采风活动、深入生活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等等滋养着作家也碰撞着作品。河南省文联在鸡公山承租了清风孤傲、景色婍妮的1号别墅楼,作为文艺创作基地,每年夏天,各路精英汇聚鸡公山,伴着山风林涛,在1号楼寄情山水,舞文弄墨,高谈阔论,癫狂天下。吹牛聊天喝酒抽烟,兴起时或高歌或狂舞,活色生香的1号楼常常彻夜灯火通明、鸡鸣狗跳。多少激情在这烟熏火燎的氛围中燃烧,多少灵光一闪的才思在这奔放狂野的状态下碰撞,鸡公山灵秀大自然的轻风雨露,在每个火热夏季是如此宽容妥贴地润泽着中州大地文艺的百花园,给奇花异草注入灵性和芬芳,犹如漫山遍野怒放的金鸡菊盛开得无比灿烂。
鸡公山金鸡菊.野柿树摄影我是在鸡公山参加的人生第一个笔会,从而见到了发表我处女作的《奔流》主编丁琳老师的。我诚惶诚恐。若干年后,与丁老师再次谋面时他笑说:“相识君未婚。你那时上山双手提一只小箱子……很好笑的样子。”我说我当时紧张得要命,见到主编大人快吓晕了!遗憾的是如今我不紧张了却再也见不到书卷气十足、儒雅彬彬的丁琳老师了……后来我又参加过许多次笔会,及至到北京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首届进修班学习,与众多当代著名作家、编辑家成为师生和同学,但这第一个文学笔会却让我永远难忘。
我难忘,刊发我第一部中篇小说的《莽原》主编何秋声老师,在一个雨后的鸡公山笔会上高声吟诵:“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那种仰天长啸,铁马金戈,叹万物之裂帛天地之悠远的浪漫豪情令人感佩!
我难忘,《莽原》前主编庞嘉季老师,在我有次去郑州改稿临离开时,庞老师把一套4卷本的傅雷翻译的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送给我,语重心长地说:要读经典,这部书不仅是名作而且是名译!
我难忘,作家乔典运、张一弓、田中禾、张宇、李佩甫、齐岸青等一长串如雷贯耳的名字,我几乎都是在鸡公山上首次见到真人的。
我难忘,年轻的文青们在1号楼相聚的岁月。我们海阔天空地畅谈,先锋派野兽派现代后现代、现实超现实、传统非传统,伴随探险迷路的攀岩和哭喊,当然还有那些拙嫩浮浅但却热情激扬的文字。后来,我们中的一些人成了著名作家,比如孙方友、墨白、侯钰鑫、寇云峰等,可叹他们中有些已英年早逝,有些则成为其他战线上的领军人物,文学没有白教我们。但凡有文学情结的人,当官必是好官,经商必是儒商,因为文学教会了我们做人。
我感怀那时的河南文坛和文艺界那种清纯的人际关系。培养新人、扶植新作,编辑与作者之间是师生、朋友、亲人,完全无功利,纯真到极致。编者和作者会为修改一篇作品一同呕心沥血,为一篇好作品一同欣喜若狂,真正的同呼吸共命运,是对文学的虔敬净化了我们也纯粹了我们。2016年11月,当得知我敬仰的仁厚的河南省文联主席、著名作家南丁仙逝的消息时,我无比沉痛后悔,因为20多年前南丁曾慨然为我的第一部小说集作序,而我却至今而且永远都无法再面见他讲出一声“谢谢”!我深深地感谢那些在我最初步入文坛时给予我悉心教导无私帮助的前辈作家和编辑老师们,他们的品格和才学为一个小文青奠定了毕生的人格定位、价值取向和学问追求。从这个意义上我将终身感谢文学,感谢那些我永远敬佩的学人榜样!
三
“许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还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马孔多是个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这是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 马尔克斯《百年孤独》开头的一段经典描述。这部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一句话就把过去、现在和将来联系在一起,从而再现了拉丁美洲百年变迁的恢宏历史进程。
颐庐(志气楼).野柿树简书许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从一千多公里外酷热的祖国南方回到故乡,又一次登上鸡公山这片清凉之地时,当年那个瘦弱的患病女子,那个双手紧抓只小箱子的可笑小文青已不复存在。山风吹乱了我的浅灰发髻,雨雾浸湿了我南蛮化了的宽裤裙,租住的山间小屋前邻家小女孩一双亮眼陌生地看着我。“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山川依旧,岁月荏苒,几十年光景倥偬而过,我们已不再年轻。
我去寻访,当年那座病房楼以及门前的碎石小路,找了好久好久,仔细判断才发现旧楼前又建了座房子,就在原先水房洗漱间的位置与旧楼相连,我们打太极的小场地没有了,碎石小路变成了一级级石台阶。走下台阶,新房旧楼全部沦陷在荒草中,门上一把锈锁关闭了所有的过往记忆。然而我不会忘记,许多年前这幢旧楼里那个最爱脸红的小战士为了我练太极剑,曾砍毛竹亲手精心削制了一把竹子宝剑送给我,光滑的剑柄闪亮的剑锋,是小战士用体温打磨出的光彩,可我当时却不知也羞于问他的姓名。如今,小场地、小路都没了,旧楼也已破败,当年那群小战士如今何在?李技师和护士姐姐后来又有什么样的故事情节?还有严肃的女军医、圆脸的护士妹妹现在又在哪儿呢?他们也会像我一样在许多年后来鸡公山寻旧吗?
这时,有一群灰白头发讲湖北口音的男女边说边走过来,他们指点着路边另一幢楼房说:这是疗养院以前的办公楼,还记得吗,我们那天一起跑上三楼去看飞机!我出神地看着他们,看他们兴致勃勃地在楼前拍照,虽然楼门紧锁窗户破旧,但楼门前的一丛紫蓝色绣球却开得繁花似锦。虽然岁月流逝,但谁都曾有过如花如梦的青春记忆。
原鸡公山部队疗养院办公楼.野柿树摄影我去寻访,当年心旗摇荡的1号别墅楼。曾经的孤傲已荡然无存,沿途竟然有这么多的楼房仄逼地挤着它,直到把它拱到边缘。破门旧窗,电线低垂,一楼地下室的窗户直接就是个洞开的石头窟窿,楼前楼后杂草丛生,垃圾满地,破败的1号楼像个老乞丐一样衣衫褴褛摇摇欲坠。踏着荒草凄迷苔痕狼藉的石台阶走上别墅楼,看到雕花的前廊天花板上随便挂着只破灯管,露台上晾着大裤衩、套头衫,楼里现在住着山上的几名维修工。
鸡公山1号别墅楼.野柿树简书 鸡公山1号别墅楼.野柿树摄影真不忍再看下去了,一种疼痛击打着我的胸腔,令人心碎。欲哭无泪。岁月衰退,文学也会老吗?别了,1号楼;别了,我的青葱岁月;别了,我的文学梦幻……
踩着枯枝败叶,阳光也变得斑驳。
在鸡公山18号别墅,我还见到了每年夏天都来这里孤独写作的作家墨白,当年血脉贲张、激情四射的小伙子如今已两鬓苍苍,多了几分深沉和练达。在绿植疯长、林木沉郁的北岗上,18号别墅就像一座孤岛。我是读了信阳文联党委书记、作协主席陈峻峰写的《一个人的别墅》这篇文章才找到这里,找到隐居于此的墨白的。每年的6月至9月,12个长长的阴湿夏季,墨白在这里坚守,就像一个独自巷战的士兵,500余万字的作品,20余部中、长篇,百余篇短篇小说与散文、随笔就像子弹一般从这里噼噼啪啪地发出,他在与岁月战斗,与文学战斗,与自己战斗。
作家墨白(左).野柿树摄影 千余册作家签名的新书.野柿树摄影今天,一位北京来的年青人也到了18号别墅,他携带千余本墨白新书《光荣院》千里迢迢几经周折上来鸡公山,替他们读友会的书友们前来求作家签名。年青人黑瘦单薄,架着副宽边眼镜,但乐嗬嗬的很阳光。
一场暴雨过后,鸡公山无比绚丽多彩的晚霞出现了,如红绸,似彩练,像燃烧于天际的熊熊火光,又像是挥洒在满宇宙的滚烫热血,落日余辉竟是这么灿烂辉煌,惹得许多人举起相机手机拍照,晚霞把整座山,把每个人的脸颊都映得通红。
鸡公山绚丽多彩的晚霞.野柿树摄影与这瑰丽煌煌的晚霞相比,也许文学还不算太老吧,我们也还不算太老,还有不少的光阴和事情可以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