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笔记―情妇之死
刑侦笔记―情妇之死
文/陈慕
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1，
接到局长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局里由于小张结婚请假，人手不够，轮了两个夜班。这边还没睡够，那边电话想起了好几遍。
“嗯，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但是听我说，出了个案子，初步断定是自杀，你去趟现场，我把地址发你。”
“好，知道了。”领导讲话从来不用考虑别的，反正我只负责下命令，其他的你自己想好。嗯，拖着十二分疲累的身体，我看了看李局发来的地址，离我这不远，走路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为了避免案发现场拥堵，我走路过去。到了现场，拥堵的群众已经被疏散，陆川和纪元正在对现场拍照，何凡正在做笔录。我来的有些晚，尸体已经被运走。
见我来了，大家停下手中的动作，“师兄，你来了。”何凡跟我打了个招呼，我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走到何凡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局的刑警陈清，”何凡对做笔录的死者同事介绍，又转过身来对我说：“师兄，这是死者的同事。”
何凡收好笔录，简单的给我说了一下情况，死者名叫林颂，28岁，在当地一家广告策划公司上班，叫千格广告策划。案发前一天下午，死者还在公司开会，就第二天的策划案进行探讨修改。据同事说，她当时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将要自杀的人。所以听说她自杀了大家都感觉很惊讶。案发当天，死者没有去上班，部门经理打电话始终联系不上人。由于下午两点公司有一场内衣新品发布会，死者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上午大家都在等着她修改的策划案好做安排部署工作。
于是，部门经理派了两个同事去了死者家中，敲门没有人应，那同事就试着按了下门把手，结果门没锁，推开门，就看到死者吊死在阳台上的晾衣架上。
听完何凡说的话，我朝阳台看过去，是智能晾衣杆，可以自动调上下。“报警的是那两个同事？”
“是的，吓坏了当时，说话语无伦次的。”
“哦，一般情况下都会吓坏的。尸体呢？”
“尸体已经被运送到殡仪馆了。”
“殡仪馆？为什么没有运到解剖室？已经确认是自杀了吗？”
何凡睁着她那双大眼睛看着我，说：“不，只是初步断定是自杀，还没有做结论，是因为家属不同意解剖。”
这个回答，我没有太多的意外，对于中国人而言，死者为大，应尽快入土为安。好好的一个孩子突然死了，对父母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伤害，在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是他杀的情况下，家属不同意解剖也是可以理解的。
“现场都看过了吗？”
“都看过了，没有发现有别人的指纹，死者平时一个人居住，邻居也说没有看到有谁出入过死者家中。电梯监控也查过了，没有看到有可疑人物，当然，楼梯没有监控，也不排除有人从楼梯进入。死者的手机已经送去局里，请了这方面的专家，相信资料很快就可以拷贝出来。”
我点了点头，何凡凑过来小声地问我：“师兄，你怎么看？是自杀吗？”
“回局里说。”
我们回到局里已经是下午两点钟，我在想，千格广告关于新品发布会是泡汤了，这边还没想完那边陆川拿着电脑过来说，千格关于今年内衣的新品发布会正在现场直播。“还真是半点人情味都没有，这边策划案的主要负责人死了，那边新品发布会还照常进行。”陆川小声的嘀咕。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八卦，作为一名警务人员，不能带着自己的情绪去侦查案件。”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
嗯？新品发布会？不对！“陆川，在死者家里找到那个内衣新品发布会的策划案了吗？电脑呢？拿去鉴定了吗？有没有？”
“这里这里，我刚从技术科拿完资料回来，”纪元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一台平板，“这里是手机里的资料，这是电脑里的。”
我来回翻了几遍，没什么重要的信息，连照片都很少，电脑里的只有往期的策划案，没有这一期的内衣策划案，怎么回事呢？
“陆川，你有没有打电话过去了解一下，是不是他们谁把策划案拷贝走了。”
“刚打电话过去了，说是没有人拷贝过策划案，这次发布会的策划案用的也不是死者的，而是他们的总经理余淮拿出来的。据说跟林颂的策划案有相似的地方，但是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总经理？看来这次的发布会很重要啊。手机和电脑上有别的指纹吗？”
“没有。”
“这样啊。”
2，
案子很快就破了。是因为技术科的同事在死者电脑中发现她最近上网搜索的词条都跟怀孕有关，加上之前的同事都说死者最近看起来心情很好，于是我们猜测死者是不是怀孕了。于是，在本市各大医院查询了妇产科就诊记录。果然，一周前，死者于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就诊，已经怀孕11周了。
当我们把这一结果告知死者家属的时候，他们也非常惊讶，从没听说死者说起有谈了男朋友。这么大的女孩子谈了男朋友没有告知父母也很正常，但是，她身边的同事也没有一个有听说她谈了男朋友的。这就奇怪了。
而且有男朋友手机电脑什么的应该会有照片的呀，难道被删了？为什么家里也没有任何照片呢？邻居们也说从没有看到有男人进出过这间屋子。这很奇怪啊。
当家属听说死者怀孕了的时候同意解剖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消息。案子进展的很快。解剖显示，根据尸体的温度，胃里食物的消化程度，尸斑显现的程度以及DNA的含量推测，死亡时间在前一天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而且胃里检测出马勃素及大量的磷酸钠。
“是安眠药？”纪元很惊讶。
“这是他杀啊，”何凡张大了嘴巴，“吃了安眠药怎么自杀？”
陆川敲了一下何凡的头，“师兄本来就是怀疑他杀才解剖的啊，现在才反应过来，什么脑子。”
逮捕余淮的时候，他没有反抗，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从策划案我就开始怀疑他，怎么会刚好有备用的策划案呢？后来在他的车上副驾驶座位发现了女性的头发，DNA鉴定为死者林颂的头发，胎儿的DNA鉴定，是余淮的孩子。
为什么杀掉她？一个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
坐在审讯室的余淮一脸疲惫，他说：“这一天终于来了，突然感觉轻松了好多，一切都结束了。”
余淮有妻子，妻子是千格策划公司原总经理的女儿，在别人眼里，他跃了个龙门，可是婚后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妻子是个任性的千金小姐，动不动就发小姐脾气，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长期压抑在心中的自卑感让他变得十分敏感，总是觉得别人都瞧不上他。
直到遇见了她――林颂。
余淮交代了案发经过，坐在那里沉默着，何凡冷不丁的问了他一句：“你爱她吗？林颂。”我踢了何凡一脚，觉得警务人员不适合问这个问题。
余淮却突然情绪崩溃，当着我们的面哭了起来：“爱，怎么不爱。”
遇见她，她一直都是那么善解人意，理解我，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我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感受过这种温暖。说实话，她像个完美情人，从来不给我制造麻烦，也不用花心思去哄着惯着。只要我疲了累了，转身她都在我身后。我们从来不在家中见面，我在城北租了一套公寓，每次想见她，就给她打电话，先后进入这间公寓，她从来不抱怨，不提要求，就这么默默的对我好。
我以为这一切会一直这么平静的下去，可是她突然对我说，她怀孕了。这孩子当然不能要，我是有妻子的人，有了这个孩子怎么办？我要怎么选择？说实话，即使再爱她我也放弃不了我的家庭，与其说放弃不了这个家庭，不如说放弃不了现在优越的生活罢。于是我开始劝说她把孩子打了。
可是再这件事情上她表现的特别坚持，不愿意打掉这个孩子，她说“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以合法的身份站到你的身边，挽着你的手臂，我和你在一起永远都要受到道德的谴责。我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点与你有关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放弃呢？只要一想到我的肚子里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东西的时候我就会感到特别幸福。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脉，我不能失去他。你放心，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们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是你的孩子。我会一个人好好的把他抚养长大。”
我怎么也劝不了她，最后没办法，才在她的牛奶里加了安眠药，然后把她吊死在晾衣架上，制造了自杀的假象。但是考虑到公司的新品发布会，我还是将策划案拿走了，当然，我考虑了指纹的问题。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逃，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可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3，
案件终于结束了，华灯初上，我和何凡坐在江边的时候，她问我：你觉得余淮是真的爱林颂吗？
我吸了一口手中残余的香烟：“这个，大概是吧，为什么你们女人都喜欢问这些问题？重要吗？”
“不重要吗？”何凡歪着头，一双星星般的眼睛盯着我看“你觉得不重要吗？”
重要吗？我也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生命都没了，再谈这三个字有什么用？要是真的爱她，怎么会杀了她？所以说，任何爱情，都要合乎道德，合乎法律，否则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当然，也许会有最后走到一起的，但是这种情况太少了，而且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何凡看着灯光洒在江面上，银色的一片波纹，执着的说：“可是我觉得余淮的哭不像假的。”
“不重要了。”
“可是知道他是爱她的，她死了也不会太遗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