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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小说《走梦人》第33章 审讯室之夜

2018-08-29  本文已影响46人  肥肉鱼先生

      “喂?109何立安,哦……,队员情况怎么样?”,何立安接起电话,听到钱思婉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

      钱思婉的汇报,持续了很久。这期间何立安很少说话,默默的听着,两只眼睛盯着茶杯里一片漂浮的叶子,看着它随着热气翻滚,再慢慢安静下来,悬浮其中,最后沉到杯底,彻底舒展开了蜷缩的筋脉。杯子里的水,也由淡淡一抹鹅黄,逐渐变深,直到晕起浓重的褐红,像有个沉在深渊里的潜水员,暗自从湖底悄悄扔起几波浮泡儿。

      “好,我知道了,我这边沟通调查,你们待命,等候通知。”,他伸出两根手指,按下了切断键,听筒还留在耳边发着“嘟——嘟——”的响声,直到桌上的另一部红色电话响起,他才匆忙切换了动作。

      “是!我们也在调查,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是!马上拘捕张玉才!”,挂断之后,何立安马上拨了几个号码打出去……

      杯里的茶,倒了,何立安拎起暖水瓶,却迟迟没有再续上一杯。

      张副站长被捕时,正拎着他那盏洋铁皮做的三色信号手电,刚刚送走了当天最后一班列车。突然出现在站台上的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只让他的瞳孔猛然放大了一下,就又恢复了平静。他没有问对方的来意,也没有要来人出示任何证件或者文件,把头上的蓝色大盖帽小心的扶了扶正,就跟着这些人走了,上车之前,没忘了锁上车站值班室的门。

      几辆吉普车就要开动的时候,从车站里狂跑出一个人,不过远远的被几个战士挡在了那里。那人往后退了退,又冲了上来,猛地往地上一趴,想要从围堵的战士胯下钻过来,可是依旧没有成功,很快就被牢牢的按在地上,只能张大了嘴哭喊:“别走啊……别走!老哥哥啊……你们不能带他走啊……”。

      张玉才转头看了看,冲着那个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回去,那是老王头……

      看守所,非常安静,几只夜鸟拍打着翅膀落在高墙上的斜伸着架起的电线上,好奇的往高大的黑色铁门里窥视。一排规整的建筑物静静的沉寂着,院子中间的操场上蒿草长得很长,随着偶尔吹拂的夜风轻轻摆动,似乎没有任何犯人关押在这里,只有一个栅着钢筋的小窗里透着光。

      “墙上的字……你都看的清楚,也知道该怎么做吧?”,何立安拧灭了手中的半支香烟,指着白墙上新刷的几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对张玉才开了口。

      张玉才扯了扯连在桌腿上的铁链,“呼……”,长长的叹了口气,拈起两根手指,从烟灰缸里夹起何立安抽剩的那一截烟屁股叼在嘴上。

      何立安想从烟盒里重新拿一支,不过只拉出来一半,就停了下来,拿过旁边的火柴划着了点上他嘴里叼好的那半截。

      “我知道你们想听什么,我也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干了一辈子工作,都懂。”,张玉才淡淡的说。“这个岁数,有人想和我聊聊我很乐意,你至少……应该比陪了我这些年的老车站,老火车,老道班,更会聊天吧?呵呵呵……”,他的笑声有点干哑。小屋里升腾的烟雾越来越浓,呛了他的眼睛,他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想要去擦擦眼角,铁链牵绊了一下,做了罢。

      “你们还有多少人?”,何立安给自己重新点起了一支,问的简单直接。

      “没啦……呵呵,都没啦……,到头来,有什么意思?”,张玉才含着烟往后靠了靠,随着烟雾的吐出缓缓的说。他两眼看向桌面,努力的挑起眼皮,两道灰白的长寿眉微颤,仿佛要靠这个动作振作一下精神,也是对过往的回忆情不自禁的想要抑制和压缩。

      “至少……你上边的人肯定还在,说说。”,何立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心思放在审讯对象的表情上,只是自顾自的摆弄着火柴盒,反复的用手指摩擦上面用绿色油墨印着的“安全火柴”几个方块字。

      “上边?呵呵,对,上边!可是先说好!答案你不会喜欢的,不妨先猜猜看?”,张玉才的神情一瞬间显得比何立安要轻松的多,突然微笑的嘴角里写满了戏弄和调侃,身子也向前探到了桌边,两只手抓住了边沿,把头尽量的伸向对方。

      “哼……猜?把你的手拿下去!!坐好!!!”,像是受了极大的侵犯,何立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烟灰缸跳了个高,翻扣在桌上。桌面上的范围已经被自己占领,当做独享的领土和边界,他不再容那张笑脸靠近。

      “哈哈哈哈哈——,光是让你猜,你就这么激动干什么?来人!给我拿杯水!”,张玉才的笑,除了戏侃还加了许多狂妄。猛地收住了笑声之后,两眼死盯着何立安的瞳孔,突然冲门外吼起来,要水。

      话音刚落,门应声开了,一个警卫员立正对着何立安打了个敬礼。

      “我没叫你!关门!出去!”,何立安站起来,带着怒气说。

      “哦!哦!对不起!何局……”,警卫员没想过有受审的犯人还能自己叫要求,错当是首长的命令了。这让何立安更加不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他赶快出去。

      “走廊里的全部撤掉,别在这碍眼!”,警卫员仓惶而出,身后留下一声厉喝。

      ……

      “现在,你可以……猜了,呵呵呵……”,张玉才把身体靠回到椅背上,放松了语调。

      何立安没有坐回自己的位置,慢慢踱步走到门边,静静站了一会,才转身回来,走到张玉才的背后,双手撑在他的椅背上,盯着他头顶上的毛漩儿。

      “苏联的?”,何立安第一次猜,张玉才轻轻摇头。

      “老蒋的国军苗子?”,何立安第二次猜。

      “噗……哈哈哈哈哈——”,这换来了对方的笑,他肩膀不停的抖,头上的毛漩儿也跟着抖。“蒋中正死了他妈的快二十年了吧,还有人能替他卖死命?”。

      何立安没有丝毫动作和表情,神色完全不像刚才那样易怒和心不在焉。“美国人的线儿?”,他问的平静。

      张玉才停下笑,接着摇头。

      “日本人!”,何立安咬着牙崩出几个字。

      张玉才把头向后扬起,皱起几层抬头纹好让自己更容易看清身后人的脸,张着嘴的嘴依然带着一抹笑意,“何局,你……在我眼里……还真就只能是个娃娃,哈哈哈哈!”,他的脸先是变得严肃铁冷,紧接着笑的眯起了眼睛,笑的唾沫飞溅。

      “不玩啦!像之前说的,没意思啦!!”,张玉才笑的突然,停的突然,收起戏侃正色道。

      “我的上边……跟你的上边……一样!!!”,他的脸一时间写满了扭曲和狰狞,流露出无限的怨毒和恨意,曲张的血丝爬满了眼球,瞳孔的黑色深渊里仿佛长出了两排钢牙利齿,想要嚼碎自己脑袋里浮现出来的东西。

      何立安的双手猛地从抓着的椅背上缩回,仿佛遭了电击一般,人也向后退了几步。他停了停,又往后退去,直到退到墙边,桌上的台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我……不再说了,也不想说了。这个答案算是我送你的,就凭我们是一类人。剩下的……你安排吧……”,张玉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腰松弛了下来,懒散的塌窝在椅子里。

      椅子上一个,墙边一个。灯光照出了一个,阴影掩藏了一个。整间屋子,整条走廊都静静的,只有挂在门边的时钟,还摇摆起有规律的咔咔声。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几乎没有动过一下。

      最先动的是何立安,他重新坐回张玉才的对面,抽出两支烟,摸出火柴盒里边躺着的最后一根火柴给对方点上,趁着火苗还没熄灭点燃了自己这根。

    “自己解决,别死在我这儿。”,何立安把火柴盒在桌面上磕了两下,掉出来一枚薄薄的小刀片,用手指推给张玉才,说话的声音平淡沉稳。

      “我自己有。”,张玉才用手指轻轻推回给他,手腕上的铁链嘎楞嘎楞的轻响。

      “数来宝那个进街来,一街两巷好买卖。也有买也有卖,俐俐拉拉挂招牌。金招牌,银招牌,大掌柜的发了财。你发财来我沾光,你吃糨的我喝汤。您各位步步高升嘞~!一拜君,一拜臣……”,张玉才多年未唱过的数来宝,声音越传越微弱,最后飘散在漆黑的夜空里。那天没有月亮,星星显得格外的多……

      “喂?钱科长吗?领导让我通知你们,明天下午两点,会有专车护送你们前往南苑机场,直接飞云南,请提前做好准备。……嗯,对,是的,明白!祝你们一路顺风!”,109厂,秘书值班室的电话,挂断了。

      看守所审讯室里的小铁皮桌,现在空了,两把椅子也空着,默默的陪在它旁边。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关掉了昏黄的台灯,夜的黑终于也蔓延到了这间屋子里。

      涂着黑漆的高大铁门已经上了锁,围墙电线上蹲守着的那几只夜鸟,见这里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觉得无趣,纷纷扑棱着翅膀去别的地方看夜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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