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嘞，锵菜刀

磨剪子嘞，锵菜刀

文／竹影飘摇

慈祥的阿婆是烟火，严肃的爷爷是匠心。世间，足够温暖。

2017.8.15      星期二      阵雨

自知是个不懂画的人，常识不过是知道齐白石画虾、徐悲鸿画马、郑板桥画竹子。

今晚在百度图片中遇此画，不知出自何人、作于何时，却是惊了眼、动了心。

画中的阿婆该有多高的年岁？看那双穿着尖尖鞋的小脚。一只脚侧翻着，许是崴了？真让人心疼。阿婆的妆扮和神态特别像我本家一位去世多年的奶奶，父亲的伯母，尤其那双缠过的脚，一模一样，像新媳妇粗手大脚包大了的粽子。

阿婆的裤管缠得严严实实，我知道有一种黑色的叫做腿带子的宽布条，专门用来缠裤管。阿婆也一定同本家奶奶一样，生过很多孩子，月子里要不停地干活，吃得不好养得也不好，落下一身病。特别是腿，早晨起床时明显感觉酸痛，不灵便，遇到阴天下雨更严重。药不常有，只得穿厚实些，把裤管扎紧，少见凉，能舒服一点儿。本就不稳的一双小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踏实，常见本家奶奶走路，两只小脚无声响地像在原地踏步，半天挪不出几米。

阿婆从屋里拎把菜刀出来，还有一只脚踮着，肯定挺费力，要是在她跟前，没准儿能听见呼呼的喘息声。腰里的围裙没解，可能锅里还熬着饭呢！只得端着刀央告磨刀的爷爷，“容我加个塞儿吧！看在我老太婆走来走去不容易的份儿上，先把我这刀磨了，儿子媳妇过会儿就下田回来了，累了半晌午，到家饭还没好，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呀！”

磨刀的爷爷嘴里叼着短烟袋，看不清烟袋锅的材质是紫铜、陶瓷还是楠木，烟袋锅没冒烟，是燃过了？还是叼着烟袋干活只是爷爷的一个习惯？爷爷肯定是已答应了阿婆的请求，两眼只盯着手中的刀，磨到半道儿的不能停，火候断了不好接，须得一鼓作气，亮度和刃口儿才好。这一把磨好了，就磨阿婆的刀，至于右脚边地上的那两把，委屈一下，排着吧。

爷爷一看就是个好手艺人，浑身上下透着清爽利落劲儿。白布衣一点汗渍的痕迹都没有，蓝围裙透着干净，鞋子，一丝不苟妥妥贴贴地包着脚，脚在里面肯定极舒服。板凳是爷爷耍手艺最主要的道具，结结实实四脚着地，磨石放在前半部，爷爷坐在磨石后面施展身手。板凳侧沿上依次挂着红抹布、小水桶、蓝抹布，就在爷爷身前伸手够得着的地方。猜得出，这套家什是磨刀途中试锋口儿用的，沾水之前用红抹布，沾水之后用蓝抹布，谁的活谁干，井然有序。

要说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当属爷爷磨刀时气定神闲、江山唯我的样子，相当有范儿。腿绷如弓，腰挺如松，稳坐如钟，衣袖挽起，小臂微曲，神情庄重，目不斜视，刀稳稳地像长在了手上。这哪里是简单地磨刀，分明是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或者在创造一项伟大的艺术，旁观者不得不肃穆。

要我说，爷爷这叫自尊、自重。爱这行，做这行，便要视它如命，做到好，做到极致。既如此，别人自然尊重。

画有声，“磨剪子嘞……锵菜刀…”，悠远地传了一辈又一辈；画有神，慈祥的阿婆是烟火，严肃的爷爷是匠心，都是世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