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
本文参与雪山文苑【秋 故事 】主题征文活动
原创/北十三思。
“结婚，没可能了！”分手那天，桔子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姜左跟在她的后头，不断地叫着她，她却根本不理会他。姜左说他爱她，他不要和她分手。
可是，当她听到姜左承认自己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时，桔子的脑子里就炸开了，耳朵里传来阵阵轰鸣巨响，似是有许多辆汽车在同时不停地按着刺耳聒噪的喇叭响着。桔子感觉很难受，双手紧紧抱着脑袋，捂住耳朵，双脚机械性地向前迈着步子……
“嘀铃，嘀铃……”手机铃声好像在响，桔子从桌子上迅速地拿起手机。
“你还好吗？天气预报说，今年秋天的台风快要来了。”电话那头是姜左。
“我好得很！不劳你操心。”桔子重重一扔，手机摔在沙发上。桔子望了望窗外的天，一片黑压压的云层就像是个巨型的怪兽，向整个城市上空笼罩下来。
天气预告很准。很快，一场巨大的台风，袭击了整个城市。大风如同挣脱束缚的奔马从天而降，风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奔腾着，狂号着，发出狂暴的吼声，窗户外面的树木被吹得弯折了腰，左右打晃，发出呜呜的哀鸣。不远处，一栋老楼的楼顶上脱落了一截的遮阳塑料板，在有节奏地一上一下跳动，敲打着混泥土水泥预制板劈啪作响。
桔子的阳台上，养有一盆吊兰，花盆也在风中直打晃，摇摇欲坠。桔子决定将花盆搬下来。她推开客厅玻璃门，顶着大风，向前挪了几步，耳旁全是呼呼的风声，眼睛被吹得几乎睁不开了。风将桔子身子撞得向左边倾斜着，她艰难地伸手，将花盆从上面搬了下来。
当桔子转过身，向回走时，感到房子也在摇晃。大风好像在往桔子的脑子和耳朵里“呼呼”直灌，又穿过她的身体，钻进屋子里打了几个转，吼叫着发出各种声响。
“哗！”客厅上方白色的水晶吊灯忽然松动了，她抬头，一眼望见客厅里的吊灯如同波涛中的小舟，刚还在不停左右晃荡，一下子便朝左斜下方飞了起来，直直地重重地砸向了客厅的地板。
“啪！”巨响声吓了桔子一跳。她的脑子里顿时嗡嗡作响。掉落的水晶灯毁坏一地，玻璃水晶的碎片四溅，映出无数张桔子一脸惊惧的脸。桔子立在原地，扶着客厅玻璃门的手微微发抖。
“嘀铃，嘀铃……”手机铃声似乎在响，一直在响。
呆了一会儿，桔子才挪动身体，小心地绕开一地玻璃碎片，终于在沙发上摸到了手机。
“你还好吗？台风来了，你千万别出门，你别怕，我……”桔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姜左的声音。
姜左还关心她，桔子忽然非常想哭。桔子想起来了，自己那天亲眼看到姜左抱着一个陌生的妖艳的女人，裸身躺在床上的情形。桔子气得浑身发抖，女人在桔子愤怒的注视下起身，穿好她漂亮的衣服走了。离开前，她还回过头朝桔子轻蔑地笑了一下。
等到房内只剩下姜左和桔子，姜左不发一言，只是一口接一口地不停地抽着烟，一大团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聚集，包裹着他的身体。桔子的眼中，姜左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烟雾中，隐隐有火光在他周身蔓延着。
“分手！”桔子说完这两个字，就哭了。她一边哭，一边打开门向外跑去，在门口处，她差点摔个趔趄。
姜左跟了上来，想要伸手去扶她，“桔子，我不同意分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结婚，没可能了！”桔子撇开姜左的手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很好。”桔子定了定纷乱的思绪，极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她的手还在发抖，但她尽力地让对方从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慌张的情绪。
“如果，你需要我……我可以过来……”姜左又说。
“不需要，我可以。”她的声音有点沙哑的，桔子自己听着也很奇怪。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嗓子有点哑。”姜左也听出来了。
“嗯嗯，有点，可能感冒了……”桔子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这时，桔子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桔子想，姜左故意挑选了一个恶劣的台风天气来问候她，肯定不是关心一下前女友那么简单。姜左的别有居心，桔子已经懒得去想了。她已经决定和姜左老死不相往来了。
挂了电话，桔子坐在沙发上，左手习惯性搁在茶几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嘀嘀铃，嘀铃……”电话铃又响了两声。
这次，桔子很快拿起手机接通：“姜左，你不用再打电话问我好不好。告诉你，我很好，我十分好，我非常好！从我们分手那天起，我的日子就轻松了，我现在好得不能再好了！”
不知何时，桔子已站起身来，拖鞋踩上一片玻璃，脚下铮铮作响。
她飞快地讲完了那一大段话，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便瞅到一地的吊灯碎片。她笑了，心道：“碎了好，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桔子母亲焦急的声音：“桔子，是妈妈呀！你刚刚在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姜左什么，什么姜左？你还好吗？桔子。”
“哦，是妈妈。我还以为电话是姜左打的。”桔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姜左，哪个姜左？”母亲的声音明显有些急迫，桔子听见了她的颤音。
“妈，就姜左呀，我以前那个男朋友，估计他还想找我复合。放心，妈妈，我不会理他！”桔子满不在乎地说。
“桔子，你真的好吗？”母亲的声音有点哽咽。
“很好啊，真的。”桔子笑了。“妈妈，你和爸也要注意身体……等我有空了，就回来看你们，喂，妈妈，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桔子，姜左，不可能给你打电话，姜左已经死了。半年前，你们吵架分手，你过马路时闯了红灯，快被汽车撞到时，他救了你……你没事，只是轻微擦伤，可他却被车子撞成了重伤，他脾破裂了，还没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这会儿，桔子的眼前竟同时出现了两个奇怪的画面。一边，桔子正坐在一个豪华的西餐厅中，手中摇晃着半杯红酒，耳边有熟悉的钢琴曲《夏日终曲》传来。
“桔子，我们的婚礼就在这里举办，你说好吗？”对面的男人微笑着说。
桔子还没说话，一个端着菜盘的女服务员走了过来，说道：“蜜汁鲍鱼。请问，你们还要点什么菜吗？”
男人笑着点头说：“谢谢，我们先就这样。”
“好的，那祝两位用餐愉快。”女服务员说，转身离去前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看了桔子一眼。
桔子微微歪着头，凝望着对面男人那张白净英俊的脸孔。男人的嘴角上扬，笑容依旧。
可是，在另外一边的画面，有一个房间出现，她看到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他的全身被盖着白色的被单。白被单将他由头到脚都盖上了。
桔子的手还拿着手机，放在耳旁，母亲还在电话那头说着话，但她的声音却好像隔得很遥远似的。桔子仰起头，真奇怪啊，头顶上的水晶吊灯竟然完好无损，发出白晃晃的亮光。她的眼顿时被灯的亮光刺痛了，她慌忙低下头。此时，她注意到客厅的地面，诡异的事情出现了，竟然连一片吊灯的碎片也没有了。
桔子闭上眼，使劲地摇晃脑袋。等她再睁开眼后，刚刚眼前那幕画面又呈现了。这一次却见房间内一团灰色笼罩，只有白被单清晰地映出惨白的光。
桔子走上前，用手拉开白被单，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很干净，五官长得很好看，眼皮轻合着。桔子忽然感觉到背后投来一道冰冷的眼光，一转身，她看到了一个长发的女人在自己的身后站着。女人的脸很模糊，看不清楚，但目光却如冰刃射来。
“嗤啦！”桔子的心脏处，猛地传来一声，像是被锐器给划开了一道口子。然而，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一瞬间，桔子的心脏几乎停跳了。桔子的身体僵硬，眼神迷离，直直地倒了下去。
当桔子醒来时，自己竟然置身在一处街头，人来人往，却无人注意她。
桔子又看到了刚刚那个长发的女人，她伸出手想去拉她，触碰到她的身体时，却丝毫没有实感。女人走路很急，像没有看到她似的，直接冲她走过来，桔子本能地想让开，可是她身形还没动，女人已经从她身体中穿了过去。
桔子大惊，而女人后面跟着的一个男人，也从她的身体轻易地穿了过去。男人追着女人跑着，似乎在焦急地说着什么。
“轰！”突然，桔子感觉到脑子和耳朵里都在炸响，同时一声声尖锐的喇叭声响刺得她耳膜生疼。她连呼吸也变得痛苦起来，桔子抱着头，蹲下身去，浑身颤抖。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听见有女人在大声地哭泣，声音特别熟悉。
桔子艰难地睁开眼，只见那个女人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掩面哭泣。
一群身穿着白大褂的人出现，女人急忙大叫：“救救他，他还有呼吸，求求你们，快救他！”
眼前忽明忽暗，画面时远时近，脑子也轰鸣作响，桔子看得很吃力，但她终于辨清了那个女人的脸，那是自己的脸，地上的那个男人则是姜左。桔子的身体一下子瘫软在地。
很久之后，脑子里的那些混乱的声音都停止了。桔子渐渐地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仰面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屋外，台风依旧在肆虐着。她的身体慢慢地已不再发抖，她摸到了手机，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倒了一杯水，重新坐回沙发，再来查看自己的手机。手机的电话已经断了，母亲给她连发了三十几条微信。桔子又翻查了通讯记录，上面只有母亲的来电，没有姜左，也没有其他人。
她看向窗外，台风过后，随之而来的一场大暴雨已哗哗得下了起来。她给母亲回了一条微信：“妈妈，台风已经过去了。你和爸爸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