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外星人日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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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日记5：演员

那边两位M星人匆匆结束了一轮相亲，这边的Mary张帆也开始约会，今天有两个人要见面。

她的第一个约会对象是王先生。

王先生是有middle name的人，他全名Jason W Wang，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处于谦虚，王先生没给自己加个克劳福德之类的名字已经算体谅同胞了，这也是绅士的一种体面，让Jason时常为自己拥有体谅他人的善意而感动。

王先生还时常在群里和国内的朋友互动，毕竟留洋多年拿了身份之后也不经常回国，除了充分利用在国内的时间与友人频频会面聚餐，还是微信上互动更频繁些，微信圈的舞台剧成本较低随时上演，满足了Jason的戏瘾。

英联邦留学数年的Jason W Wang通过一系列的体验，在中产绅士的自我认知中愈发不可自拔，对微信群里好友们偶尔发的尺度稍大的图片连发惊诧，痛斥这是对群里女性的不尊重，然后又马上向男同胞们道歉说自己刚才有些激动了，是出于习惯，这些年不太能接受物化女性的行为，真是不好意思并发了一个大红包代表群里的男人们向女士们表示歉意。群里被代表的男士们愣神一秒钟后纷纷抢红包，而群里的女士们纷纷赞扬Jason W Wang，说抢红包的男人跟发红包的男人相形见绌，王绅士才满意的关闭了手机屏幕。

作为一个二代帮父亲在海外洗钱数年，他没有飙车抽大麻，而选择做一个中产绅士，谋职某信托的驻外办事处，同时J W Wang还在谋求他的第四个硕士学位，既是绅士又是学霸，让王先生感到肩上的单子颇重。英国的教育产业十余年来一直是创造外汇的重要途径，通过给外籍学生发文凭填补赤字，一年制的硕士课程学费上涨的同时雅思考试的要求不敢定太高。无奈Jason W Wang在英国期间一直忙于学业，连读三个硕士，以便将自己跟只会在伦敦买买买的国内留学土豪区别开。终于因为学业繁重而荒废了英语学习，导致第四次就读颇为吃力。于是Jason便给自己一个gap year回来应付爹妈的相亲要求顺便抒发一下自己多年的积累。

两人在餐厅坐定，王先生一番长达8分钟的客套和寒暄颇具古典韵味，包含了天气、园艺、回忆前天糟糕的旅程，以及当然，对张女士到来的荣幸。这一套搞完令M星人颇为惊讶，这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地球人，Mary张帆心想。

侍者准备点菜并将菜单递到两位手中，张帆随意点了一份牛排，然后配菜和汤一气呵成，因为她下午还有一次相亲，对方无论如何不肯更改时间，得尽早结束这边。而王先生选择的餐厅是没有套餐提供的。

就在张帆点完菜的一瞬间，对面的Jason发出一声惊呼，M星人赶紧放下挡在眼前的硕大菜单看他发生什么事了。

“张女士点菜不可以这样草率的，牛排不能well done，必须要medium才好吃，血丝没有明显浮现但可以略隐藏在纤维下面，口感正好。”Jason王诚惶诚恐的纠正她的冒失，并对侍者致以歉意并略尴尬的微笑。

实在是时间有限，张帆索性表示很感谢他的推荐，并制止了他继续惶恐的介绍其他菜品，说自己并不想吃太多，更期待品一下王先生带来的红酒。

王先生的眼睛分明亮了起来，他从包里取出酒盒，徐徐打开，将酒瓶从中拖起。侍者慌忙接过来摆在桌上，然后去取醒酒器。

“Mary你真是个懂生活的人，这款酒是我在读第二个硕士学位的时候去法国做论文，一位朋友推荐的酒庄的窖藏。呃，不知道你是否对这个感兴趣，我当时的研究方向是节能减排在公共政策中的平衡作用。”

侍者拿来了醒酒器，王先生示意放在桌上，张帆看了一下就让侍者开酒，她担心王先生待会又要等酒醒的差不多，希望节约时间。没成想王先生再次惊呼起来，他双肩上耸，手忙脚乱的试图阻止侍者和张帆，数秒钟的手足无措之后，在充分的暗示了这件事绝对超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合适时间到了的同时，他终于开始说话：“这款红酒在酿造的过程中用到同年葡萄藤蔓，不能醒酒超过8分钟，所以现在打开太早，会毁了它的口味。”随后马上又补充道歉：“真抱歉我只顾沉浸在对当初第二个硕士学位的论文回忆当中，忘记介绍这款红酒的特点。”

“好吧……”张帆无言以对，有些怜悯的看着对面的地球人，她开始渐渐懂得什么叫怜悯。地球人太喜欢活在自己的舞台剧中了，可惜并非每个人都有观众，于是任何场合都得表演。这位Jason王尤其喜欢给自己加戏，扮演自己给自己生搬硬套的剧本，与其吐槽网络剧，真不如先正视自己的烂剧本、烂导演和烂演技，关键是哪里又有那么多舞台剧需要你沉浸其中呢，演起来不带谢幕的。

这也不能怪M星人，她毕竟只是假扮的地球人Mary Zhang，连Mary和Zhang都是假的，不太能领略风情。虽然这种点菜和品酒的套路她分分钟可以查到，但似乎强调这种套路和仪式感已经是老黄历了，早已经没人拿这个当梗了，没有世袭爵位却要背负这种包袱的王先生就是一个笑话，张帆已经查到他当年的资料，毕竟之前都在国内长大，连中考都是花钱买的入学资格，去读个讲授制的一年期硕士，尤其是在收钱办事的英国人那里，回来这个不接地气的状态不累吗？M星人终于不耐烦起来，虽然并没有地球人的情绪特质，但下一场约会时间耽误不起，对方是个很特殊的样本，至少在地球人看来是这样，必须要去会一会。

上菜之后没吃几口，张帆不得不应付着王先生给她普及牛肉的切法之类的，眼看时间再这么拖下去是来不及了，M星人对地球人的印象也越来越差，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对对面的废柴动了杀机，就赶快让郑梓轩给对面这位王先生打电话，支开他自己才好脱身，否则一会忍不住干掉他容易暴露，毕竟公共场合不能随便消灭地球人。

一会电话果然到了，王绅士忙不迭的道歉之后，拿起手机匆匆起身接电话去了；张帆眼看机会来了，准备撤，顺便想给这位留个字条。

张帆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无意间看到一段话，她随手拿过餐巾纸，掏出笔在上面写起来：

“最傻逼的不是土豪，因为他们不立牌坊，最搞笑的不是新贵，因为他们不当婊子；最讨厌的一定是你这种：非要活在自己的幻境中，还要演给别人看。你之所以以为这就是高尚的自律和自谦，正是因为你的见识短浅，竟以为这就是高尚！”

要不是餐巾纸不够大，M星人还想把网上搜到的一整段话都抄在上面，把餐巾纸放在桌上，付了钱，Mary张拂袖而去。

随后王先生并没有来电话，对于一位一直游学英伦，拥有三个硕士学位，马上就要买下自己的第一匹马的真正的绅士，他很反常的并没有及时询问约会的女士为什么突然离开，也没有为没能送她回去而深感抱歉，更没有为此次约会的仓促表示遗憾，这与他一贯的形象不符，原因很简单——人设崩了。看来Jason W Wang让那张餐巾纸上的留言气得够呛，终于做回一次自己。

当张帆赶到下一个约会地点，时间刚刚好。坐下等了十几分钟，相亲对象打来电话：“我有几个文件要处理，可能还要稍等会才能到。”

大约半小时之后，一个深色的男人缓缓走来，藏蓝色的夹克，黑色裤子白衬衫，舒适的皮鞋略有些旧。走到近前一边摆摆手一边说道：“小张你到了，好好，坐、坐。”

张帆不由得一愣，因为她本来也坐着没动地方。对方坐下来，没说话，又过了一会，慢慢的开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张帆不由得又一愣，都在网上聊了好几天了，怎么还忘了自己是谁了？只好回答道：“我在银行工作，主要做后台风控，我们在网上聊过了。”

“嗯嗯”，对方不知可否的沉吟一下。

为了继续谈话，张帆问他：“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看看书，主要是忙工作，局里的事情太多，嗯嗯。你是哪里人啊？”

张帆也随口按照自己的身份回答，对方似乎也想活跃一下气氛，说起跟张帆所在的分行行长还有一面之交，这不由得令M星人警惕起来，虽然她可以通过网络伪造自己的身份资料并掌握银行的信息，但没法伪造真实的社会关系网，她编造的这家银行的人并不知道她，如果穿帮了就有风险。

又聊了一会，心里有事的M星人和对面的沉稳老张再次陷入沉默。

张帆很奇怪这样的一位，而且是四十岁离异男士，聊着虽不是一无是处，但也没有亮点，怎么在该地区地球女人的眼里这么受欢迎。她获取的网络聊天记录里显示，很多跟他聊着的单身未婚女性都称他深沉成熟，藏而不露，有安全感，可是这位说话喜欢说一半留一半的主儿，根本就是腹中空空没什么可说的，习惯性玩深沉啊。

之前张帆在网上搜集大数据分析社交网站的关注度，从中找出潜在目标，虽然身为M星人，但她在地球的身份是一名女性，所以地球女性关注的男性，是张帆主要的分析对象。这位四十来岁的张先生，是张帆侵入婚恋网站直接在后台信息中找到的，属于被关注度较高的人，很多女性给他发信息，他却很少回复。如此神秘的角色引起M星人的重视，张帆于是给自己做了个容貌姣好，年轻有气质的形象并且设置了很好的情况介绍，才跟这位张先生接上头。断断续续聊了几天，终于有机会见面。

看着对面从容不迫的这位，张帆不由再次查阅他的资料，指望能找出头绪，他在婚恋网站的注册信息并不多，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两个人实在无话可说，张帆起身告辞，对面的张先生也点点头，说道：“有机会再聊，今天还有事情，我得回趟局里。”

“局里”，这个词提醒了张帆，她又一次查询这位张先生的资料，介绍里有几个字似乎也没什么特殊：市局公务员，副处级。难道说这就是地球人看重的东西？张帆不由得笑了，这位端着的也是有自己的剧本，深沉的张处长。

地球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偏好，还需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