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重逢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9期重逢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叮”，安然的手机屏亮了——“我移民了，今晚的飞机，以后也许不再回来。我现在你家楼下，能见一面吗？”

安然轻吐出一口气，纤细的指尖在屏幕上输入“不必了”，可却又迟迟按不下发送键。

见与不见，这是5年来阿杜给安然的选择题。前几年，是必见的，无论她在哪里，阿杜都会追着安然飞，哪怕只能待上一天，哪怕他要转机再换乘大巴，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在陌生的城市里，他们去超市，去用餐，他分分钟都会牵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就可能弄丢了她。这对眷侣郎才女貌，让人艳羡不已，卖花的孩子会手捧玫瑰第一个走到他们身边，驻场的歌手会多给他们几次目光的驻留。

在安然出差的城市里，阿杜曾走上台，说要为他此生最爱的姑娘唱一首《月半弯》。他的声音如月光从高空落下，透过酒吧暧昧的空气，把安然的心紧紧围住。

岁月和爱情陪着他们在各个城市流转着。见面，两人互诉思念的衷肠；分别，两人计划下一次的相聚。

异地恋真的那么难熬吗？不，没有传闻的痛苦，反而能常葆鲜意。

安然妈妈催嫁，而她说工作太忙，过段时间再说吧，可是她在最好的年华啊，妈妈操心张罗，却每每被女儿拒绝。

不知道是从和阿杜认识的第几个情人节开始，安然也会期待那天有人陪；好像也是那一年，以及往后的每个生日，安然会期待他送的生日礼物里有指环。但，阿杜不说，安然也不提。

直到他们在一起第4年时，安然在阿杜的城市见到他。

这阵子阿杜外派去国外了，两人已有小半年没见，思念满满的安然正好拿到了去阿杜城市的出差机会，忙完了几天的工作，她蓦然打开手机，很自然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试试吧”，她跟自己说，小心按下了绿键，“嘟－嘟”，听筒里等待接听的声音拉缓了安然的心跳。

“喂，你好。”是他低沉的声音！安然的心狂跳起来，这边差点喊出声来，听筒那边传来“我这会儿不方便，等下回给你”，紧接着挂线声响起。

安然握住电话的手颤抖起来，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她有些眩晕。前阵子因为阿杜不方便，他们只能通过MSN联络，现在这个电话打通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回国了？想到这里，安然的嘴角上扬起来。

不多时，熟悉的电话号打了进来：“然，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嗯，你回来了？”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是，刚回来，昨晚上才到，时差还没倒过来，没来得及告诉你。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安然能想象到此刻阿杜的神情了，她笑了起来：“我也想你，想见你。”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了：“但是亲爱的，我没办法去找你，刚回来太忙了，过阵子……”

“不用不用，我就在你这里。”她趴在床上，把两条腿勾回来，盘在一起：“你在哪？我去找你。”

“啊？你来了？”一秒钟后：“下班后我联系你。”

终于挨到了天黑时分，安然精心打扮后来到酒店楼下等待阿杜。当她穿过迷蒙的夜色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忍不住像只小兔奔了过去，她想象曾经一样，投入那个宽厚的怀中去。没成想当她跑到离对方还有3米远的地方时，阿杜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然后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指向一边的灌木。

神经兮兮的举动，让安然二丈金刚摸不着头：“怎么了？阿杜。”

“哦，没事。”阿杜手插兜，继续往外瞥了一眼，冷冰冰地说：“这边熟人比较多。”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晚上还有个会，大概得10点多才能忙完，到时候我联系你。”

安然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觉得脚底一阵发冷，直觉告诉她这里有问题：“好。”她转身离开了。

那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阿杜坦白自己为了拥有那个城市的身份，几年前就已经和本地姑娘结了婚。

“你把我当什么？”安然努力控制自己不停颤抖的身体。

“我是爱你的，真的。”他凝视着她：“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你难道没有发现，在其他城市，我才可以无所顾忌地爱你吗？”

“呵，你真让我恶心。”安然想起曾经的无数片段，那些甜蜜如今都成了令她作呕的存在。

“我结婚是因为没有选择。她很像你，但却不是你。”

“你闭嘴。”她起身。

“别走，然，做我的情人吧，好吗？”他拉住她的胳膊。

“放开我，你不配。”她使劲甩开了他的手，转头就走，临行时留下一句：“我们不必再见了。”

就这样，她伤痕累累地从那些年的爱情退场，狼狈且愤怒。

但手机时不时还会接到阿杜的信息：“我想见你”。从最早的“不必”，到无言不回复，再到今天，见面，还重要吗？

安然站在窗口，眼神落在楼下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上，他抬头，四目相对，遥远又陌生。她把手机拿起，发出了一段文字——不必重逢，无须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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