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船(21)
十多年前的记忆每到白蟾开花时就伴随躲不开的香气从心口钻出来。
匍匐在睡不着的夜晚,一夜又一夜。
这是我的罪。
我把它们压进六粒锁进抽屉的白色药片中。
只要不吃这些药,就不会被打开。
封禁仪式,如邪恶之剑封于鞘中。绝不打开。
不论过去多少年。不被踏足的记忆像薛定谔的猫。随它是什么,怎样都好,不去观察是最好的选择。
我早该习惯。
可是,事与愿违。已经使劲浑身解数做到最好了吧,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起身走到客厅。黑暗中摸索着手机的位置。
客厅里堆满东西,大大小小用盒子包装着,大概有几百件。还有一些不得已堆进了卧室。要是被叶勤看到多半会认为这是个收藏强迫症患者的房间吧。
所以,任何人都不能来我家。就连和父母见面也尽可能约在外面或他们的家,只说是同住的房东不喜欢有人到家里来。
这样的日子,将来会如何呢?
窗外闷热的可怕,残月悬空,夏天的银杏树看不出半分美丽。快过去吧,夏天。
终于在进门处的小书架上找到手机,黑暗中紫色的玻璃膜散发古怪的暗光。
学期末事情总是繁杂,单单考评工作就让我厌倦。好像工作的一部分就是为了考评。杨善峰会帮我搞定的吧,往年都是如此,这几年我的工作状态还比之前更好一些。当然对来访者还是挑三拣四,非我感兴趣一律拒之门外的态度。但主任也已习惯了吧。
打开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半,想要给明凝发个消息,这个时间只有他还会回消息吧。
迟疑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初春时节见面次数还多些,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似乎不愿再打扰。
总是我在打扰他吧,即使他这个时间在工作,可夜如此深,无论如何都算是打扰。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坐在沙发上用手机读了会书,眼睛酸胀,睡意渐浓。电话却响了起来。
自杀干预热线。我一下清醒过来,可又很快觉得奇怪,自杀干预热线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按下接听,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也许是夜间值班的志愿者。但事情并不复杂,一个人拨通电话说要自杀,已经开始服用药物。
我询问什么药?对方表示也不清楚。我只能再问,现在谁在和求助者说话?女声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对我来说那天的情况也是第一次遇见。
虽然两年前我已经不再为自杀干预热线接听电话,但干预流程还是谙熟于心。
女声紧接着告诉我求助者留了地址,希望我能去见她。还问她要了我的电话。
“出于紧张,害怕刺激求助者就把老师的电话给了她。”
“对方姓名有没有说?”
“没有。”
“我知道了,地址先发给我吧。”
对方如释重负般连忙感谢。我打开沙发旁的看书灯,找到挂在衣架上的衣服。
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电话那头的志愿者或许经验不足,但即使有经验的人也未必知道如何处理这种要求。
自杀干预热线的夜间电话我接过两年,碰到古怪的人也不少,但直接点名要某个值班人员电话的情况很少见。也许是个熟人。
我边穿衣服边想着会是谁,吃了什么药,为什么找我?
接下来这个人的情况已经和志愿者没有关系,如果自杀成功,都是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