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的婆娘喃?
011
哦,我的婆娘喃?
樊二嫂垂头丧气回到陕西街符笼人才中介中心。
老鼠眼符总看樊二嫂失魂落魄的样子,明知故问:“小妹儿,你咋个回来了?”
樊二嫂把在西武百货和王总见面的事一五一十跟符总说了,符总很是惋惜,懊恼地说:“你看看你把多好的机会给戳脱了!唉,你硬是个弯弯哟!”
樊二嫂不懂“弯弯”是什么意思,看符总很生气,也不好多问。
符总似乎很着急,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又故作沉思了一会,然后面容刚毅态度极为坚定地对樊二嫂说:“我们要维护我们的信誉!我们一定坚守我们的承诺!我们一定要让你找到满意的工作!直到你满意为止!”
樊二嫂听符总说话铿锵有力,看符总神态慷慨激昂,好不容易停顿下来,本想拍手表示下自己“助威”的想法,但手动了动,却没有鼓掌,但眼睛里却全是感激。
符总看着樊二嫂,恨不得一抬腿站到板凳上去,继续表现得斗志昂扬:“商场你进不去,那你就去工厂!”
符总的手用力一挥,口中不停冒出的感叹号,犹如是他指挥的千军万马:“你明天到金花西斯美鞋厂去上班!”
樊二嫂不知道“金花西斯美鞋厂”在哪里,眼睛里刚开始迟疑,符总更加热情:“金花嘛离城也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西斯美是武侯区的重点鞋企,这个厂生产的皮鞋美国总统奥……奥……奥拓马……对,就是那个奥拓马的婆娘都穿起来在世界上到处洋盘!厂址就在武侯工业园区。厂房旁边就是西部鞋都的招牌。工资是开头三个月每个月一千二,以后计件。只要你肯吃苦,可以挣六七千一个月,一般都要挣三四千块,最少一个月一千块钱,左右。”
被符总的激情感染得心潮澎拜的樊二嫂,心想只要挣得到钱,自己肯定能吃苦。只要自己吃苦,那么就可以每个月挣六七千块钱。但是金花在哪个方向都不晓得,只好问符总坐车怎么走。
符总体贴地为她指路:“你坐公交车唛?先在天府广场坐502路,在西三环四段下,再坐516路在金花南站下,顺着金花南路走五分钟,右转就看到西部鞋都,旁边就是‘西斯美’鞋厂。‘西斯美’的外墙贴的是意大利的红色大理石,多远都看得到。”
樊二嫂已经开始晕乎乎的了,这还没去就开始昏头转向,就是去了也找不到地方,无可奈何地说:“符总,我还是找不到那个西斯美在哪里呀。”
”哪咋个办?”符总有些不悦:“你有没有知道金花在哪的老乡或者朋友?”
樊二嫂想,我的老乡只有我老公和兄弟,朋友嘛,找自己去照相的中年妇女不算,想占自己便宜的胖子经理更不算,除了城市理想售楼部的李洁,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但李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樊二哥会不会知道金花在哪里呢?便给符总说了老公在城市理想工地上班。
符总听了说:“那还不简单!喊你老公骑电瓶车送你去噻!从人民中路右转到滨江西路,再拐上武侯大道,直走出头就到了三环路武侯立交,最后再右转上双星大道,走出头左转上金光大道直走出头,就拢了。”
樊二嫂想,这城市里的路,自己是两眼一抹黑,也只有让樊二哥送自己去金花了。
这些天她到哪里都是走路,成都的公交车她还一次都没坐过。于是拿了符总重新写的介绍信,万分感激地告别符总,回去找樊二哥商量到金花西斯美上班的事。
晚上樊二哥下班,樊二嫂把明天要去金花西斯美鞋厂上班的事说给樊二哥听了,但没有说交给符总七百八十元钱找工作的事,只是说是在售楼部做清洁工时认识的一个女同事介绍的。樊二哥嫌金花太远,有点不放心,不让樊二嫂去。
樊二嫂说:“你一个人挣钱全家人用,我去金花那边吃点苦,一个月挣五六千块钱不安逸?我在那边做得好,可以住在那边,你也可以辞了这里的工作和我到那里去上班,两个人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块钱哩。一万多块一个月,买房子就快了,哪个还稀奇你这五十元一天累得半死不活的工作?”
一席话说得樊二哥无地自容,但“一万多块一个月,买房子就快了”这句话也让樊二哥心生憧憬,只好去找同事借了一辆电瓶车,准备第二天一早就送樊二嫂到金花。
第二天早晨六点过,城市的天空下,昏黄的路灯还散发出睡意朦胧的光亮,樊二哥就用电瓶车搭着樊二嫂向金花出发。
两个人从梨花街拐上人民中路,刚刚来到十字路口,一个身穿黄马褂,头戴红帽子,嘴里衔着铁口哨的中年妇女,就在薄薄的晨雾中,挥动手中的小红旗,朝着樊二哥高声喊起来:“电瓶车!电瓶车!电瓶车不准搭人!下来!下来!”说着飞奔到道路中间,视死如归地用身体挡住樊二哥他们。
樊二哥赶紧捏住车闸,一脚踏地支撑着电瓶车,低声哀求:“大姐,我老孃子(妻子)要到金花去上班,不晓得路,她刚从农村来,又认不到字,不晓得咋个坐车,我只好送她去……”
“啥哉?你还要搭人到金花?搞长途运输?!不得行不得行!电瓶车哪个喊你搭人?下来走路!”中年女人肝精火旺,像逮住了现场作案的小偷,理直气壮,不容置疑地说。
站在路边的樊二嫂不服气地指着从身边溜过去的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小伙子,大声质问:“那他们为啥子可以搭人?”
樊二哥和中年女人一齐回头,看见一个红头发青年戴着耳机听着音乐摇着脑袋,骑着一辆比摩托车还大的电瓶车,后面一个穿着窄小裙子的女子紧紧搂着红头发的腰,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嘀嘀、嘀嘀嘀!”
中气十足的几声哨响,手挥红旗的中年女人声音震天动地:“电瓶车!电瓶车!电瓶车不准搭人!下来下来!”
看中年女人孔武有力地挥舞着小红旗,迈着大步去追红头发,樊二嫂麻利地跳上电瓶车后座,扯着樊二哥的衣服,低沉而紧张地命令樊二哥:“快跑!”
樊二哥迅速扭动电瓶车电闸把,遭遇鬼子进村逃命一样,跑了。
往前就是滨江路口,远远地看见又有穿着黄马褂戴着红帽子挥着小红旗衔着铁口哨的男男女女在路口把守,樊二哥头也不扭地对樊二嫂说:“你坐好唷,趁前面转弯,我加速冲过去。”
樊二哥双手紧紧地抓住电瓶车龙头,把电动车电闸把扭到不能再扭,两只脚同时拼命地蹬着电瓶车的脚踏,电瓶车像一头被激怒的疯牛,不要命地向前冲去。
来到滨江路口,樊二哥眼也不眨头也不抬,三下五除二转了一个直角,绕开阻挡在他前面,狂吹口哨不停挥旗的老头老太太,箭一般地向滨江西路窜去。
躲避子弹般奔命一样飞叉叉跑了一里多路,樊二哥紧张地问:“追上来没有?看看那些老头太婆追上来没有?”
一连问了几声,也不见樊二嫂回答。赶忙扭头一看,哪里还有樊二嫂的影子?
樊二哥又惊慌又着急,纳闷地嘀咕:“哦豁,我的婆娘喃?哦豁,我的婆娘喃?”
这时,骑着豪华型电瓶车,搭着穿裙子女子的红头发跟上来了,看见樊二哥停下来在找失踪了的老婆,口里又在不停念叨着,哈哈大笑道:“你婆娘还在红绿灯那里!”
穿裙子的女子接着补充:“睡在十字路口了,只怕脚杆都绊断了哟!”
樊二哥听了,吓得面无人色,额头的汗水象下雨一样往下流。
急急掉头回到路口,看樊二嫂已经坐在马路边上,脚杆虽然没有绊断,但肯定摔得不轻。
原来樊二哥只顾往前冲,转弯又转得太急,把樊二嫂从电瓶车上甩下来,自己不知道,还在拼命逃避路口的老头太婆的追撵。
樊二哥见樊二嫂额头冒汗,痛得惊叫唤,心惊胆颤地要送樊二嫂到医院去看看。樊二嫂怕上医院花钱,摇摇头,叫樊二哥用电瓶车把她推回梨花街,说到工地宿舍躺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