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二十三)

        朋友A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初次认识她在多年前的一个小型会议上，一头浓密的小卷发，高大的身材，红扑扑的脸蛋，一套桔红色的套装，说话声音大，加上手势怎么看都感到气势逼人。认识之后能够感到她是个急性子，热心肠。特别是对工作有超高的激情，如果她开腔了，你基本上不需要说话，也轮不上你说话了，但是这一切源于她的性急和率真，她有几个特点想想都有趣。

        其一是转换环境或者碰到兴奋的事情就不能入睡。多次跟她一块到外地开会都成为室友，我属于没有什么怪癖的人，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倒头就睡，也没有呼噜等影响安定团结的毛病，我们约好住在一屋。记得那次去济南，天气不好飞机先到青岛再转济南，到了山东大学已经是深夜，收拾完了已经接近午夜一点，平时不超过11点睡觉的我已经上眼皮搭下眼皮，她冲完凉后兴奋了，躺在床上海阔天高，越说声音越响亮，甚至兴奋地坐了起来，我一直努力保持清醒意识提醒自己不要这么快入睡，“嗯哪，嗯哪”地搭腔，免得她认为我不礼貌，后来实在不行了，接近2点只好跟她说，明天8点会议开幕，我撑不住了要睡了（实在顾不上什么公关礼仪和形象了）。

        大概话音一落我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她说我睡性真好，都不用翻身，我一怔，“难道你一宿没睡，竟然知道我一晚都没有翻身？”她说是，换了环境或者碰到比较兴奋的事情都不能入睡。连着3个晚上，她都说没有入睡（我准点入睡，所以只能是“她说”，无法考证），于是只好拉着她去买药，几天都不能入睡会出问题的，我怕担责任啊。

        在济南买到了促进安眠的中药冲剂，果然有效。我很惊叹她哪来这么好的精力，三天不睡觉，照样到处跟人聊天合影做发言，唉，人比人气死人。我要一天不睡觉就会呈现极度疲态。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我兴奋得睡不着，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去熬夜，所以我是不熬夜型的。

        其二是难得潇洒幼稚性格和心态。跟她在一块特有成就感，我穿的衣服、鞋子、挎包，她是逮着什么夸什么，在哪里买的，多少钱买的？下次还有名牌折价要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跟你一块去，你帮我做参谋……让我感到我顿时成了导购专家了，我买的穿的带的都是最好的，最合算的。

        仔细一想，真的吗？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啊，虽然我会考虑衣服色彩和格调的搭配，也喜欢在换季的时候才诳街，买一些觉得合适合算的折扣衣物，也不至于能够被夸成这个样子，可人家特别真诚地看着你，感到不相信她的话都不好意思。

        某年11月南昌的会议上特别有意思，我临走之前问她去不去参加这个会议，她告诉我很忙不去了。第一天会议结束接到她的电话，她已经到了南昌也住下了，我们不在一栋楼。晚上见了面，发现她按照广州的穿衣风格就来了，11月的南昌天气比较冷，她让我陪她买衣服去。天啊，这是晚上，不熟悉的城市让人感到鬼影重重的，连大街朝向都不知道，到哪里买去？

        我让她到我房里，把多带的一件红色呢绒外套借给她暂时穿穿，白天再去买衣服。这是我穿着偏大的外套，我考虑如果南昌天气很冷可以套在羽绒服的外边。没想到她穿着正好，我还在端详中，她一转身就看见了我的红围巾，一阵风似的就把我的外套和围巾席卷而去，几天的会议，再也没有听到她说买衣服了，天天穿着我的外套系上我的围巾，临走那天告诉我，别人都说她穿着的外套好看，于是我顺水推舟“你若不嫌不是新的，外套就送你了”，她很高兴，我赶紧说“围巾你得还我，我的围巾不同色彩有对应的衣服，这种颜色和款式不好买”，马上把围巾抓了回来。

        呵呵，竟然有人愿意捡我的旧衣服，说明我的衣着品位还行吧，起码有人欣赏。

        其三是过度的热情洋溢。不管在什么地方，有她在就很热闹。我跟她的接触大都在会议上。大会发言由于参与者多，经常要限制时间，比如“每人15分钟”，每当这时候她都会说“不行的，我的发言很重要，15分钟怎么够？我才不管他，我得讲完”。不管主持人暗示还是明示都依然故我。

        有时候我和她在一个发言组，我会主动告诉她我讲少点，把时间匀给她，不要占用别人的时间。某次聊天说起来，她说也知道自己爱激动，控制不了情绪，希望改正。她想了个办法，让我用一张纸写着“冷静，控制时间”，在她发言时亮给她看，提醒她。我觉得是个好办法，结果在发言现场我不断暗示和明示，举了多次纸板，她正眼也不看我一下，我倒成为干扰她发言的小丑一般的人物，罢罢罢，一切顺其自然，从此不再考虑匀时间和举牌子等小动作了。

        后来我们都退休离开了高校，据说她心脏和血压都有点问题，只能给她发发短信打打电话关心关心，人到中年，放慢生活和工作节奏很重要，希望她真的明白。冰冷漠然固然不招人喜欢，对工作对他人的热情也要有度，“靠近我，温暖你”是朋友的最佳状态，但是如果热情过度光亮过度，就容易灼伤别人，毕竟适度才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