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时记忆——过年

2019-02-10  本文已影响0人  看上去不瘦

       都说一个人如果开始念旧,怀旧了,那可能真的开始老了。我却不以为然,倒觉得真有这样的时期,说明内心在走向安静,心态在走向成熟,是一种成长的表现,与年纪无关。值得庆贺!

       又近年关,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之余,也预示着将要更加忙碌了。这大概也算得上是中年人的无奈之一吧!回想少时,父母们在我们这样的年纪时,准备过年的种种,总会莞尔一笑。

       记得那时天很冷,但出太阳时又很热闹,阴雨天大家都躲在家里谋划着,计算着,天一放晴,便都出动了,大清早就能听到自行车零件因颠簸发出的金属声,便知是要去集上采购。待到中午时分,远远的听到自行车声响便忍不住扒窗向外张望,目的是想知道他们都采购了什么。这样的采购行动大约从腊月初十左右开始,一直持续到年三十。

       老爸也会去采购,但采购的次数甚少,相比邻居们的频率,便可知他的口袋有多寒酸,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们也都习惯了,接受了,不多嘴也不再埋怨。瓜子,糖果,糕点是必不可少的,这部分基本由老妈负责采购,我记得老妈很少出门,一年里只有要理发了才会去街上,年前的最后一次上街除了理发还要采购。她会买糕点,但不是为了给我们吃,是留着过年招待客人的,我们唯一能吃的一次机会是年初一的早上,按风俗初一早晨先自家人团聚一齐吃了早茶再开门,点炮,拜年。这也是我们一年中最丰富的,奢侈的,和仅有的一次餐前早茶。老妈是感性的,了解我们,所以偶尔会多采购一些米花糖和瓜子,放在我们知道的地方,让我们过嘴瘾,而那些招待客人用的糕点则通常被藏得严严实实,无论我们如何翻找最后都是败气而过,不得不承认老妈绝对是藏东西的好手。

       过年采购的东西不多,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和功夫,还有一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是对糖果糕点更加重要的,是需要他们花时间和精力一件一件去准备的,比如年糕,豆腐,食材,对联……。年糕和豆腐是年年都要做的,大约腊月中旬先做年糕。做年糕是件耗时又耗力的活,老爸先要把沉睡了大半年的石磨弄出来,重凿磨牙,老妈提前一两天就把糯米和粳米按合适的比例泡好,地上先铺一层草木灰,再在上面铺上一层稻草,稻草上面铺上床单,最后用四条长板凳围成一个方形的大容器,石磨架在上面,磨出的水米粉流进“大容器”里,一夜过后,水被过滤,被草木灰吸附,米粉沉淀下来。老妈借来大蒸笼,大锅里上水,架起柴火,开始蒸年糕。年糕搓揉成圆形,一个个放在蒸笼上,蒸熟一锅大约需要1,2个小时,蒸好后扣到大簸箕里放凉。每年蒸年糕,都是老妈最忙,只有她从早到晚,自始至终地守着蒸锅,而我们多半因为新奇怪在尝过第一笼年糕后跑的无影无踪,待玩到天黑回来,看到老妈疲惫地坐在锅洞口架柴火,屋外大簸箕里年糕已堆成了山,我有问过老妈,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年糕,她说年糕好吃,还能放,多做点以后想吃了随时都能吃上。那时家家户户年底都是用一个大水缸装年糕,放上水,把年糕“养”上,可以吃到来年插秧时节。

       大约腊月二十左右老爸开始做豆腐,将泡好的黄豆磨浆,粗麻布系在十字形的筛架上,简易的筛斗就算有了,筛架用绳子吊在房梁上,下面放口小水缸,把磨好的浆水倒入筛斗中,双手扶住筛架不停的摇晃,豆浆水过滤到水缸里,豆渣留在筛斗中。筛豆浆也是辛苦活,要耐心地,不停地摇晃,小孩子很难控制筛斗,稍不注意就会把宝贵的豆浆水弄的满地都是。我不太记得豆干是怎么做成的了,只记得老爸把滤过的豆浆水倒入大锅中煮,煮开后的浆水表面会结一层豆皮,我最喜欢看老爸挑豆皮,他用一根细长的枝条,然后沿着锅边轻轻插进去,枝头从对面的锅边露着头,轻轻往上抬,豆皮一点一点的生成,像变魔术一般,很是神奇。老爸把挑出的豆皮插进砖墙缝里晒干,一张张豆皮像一面面扇子,和升腾的热气把小院装饰得像仙境一般,穿梭在其中,无比欢乐。煮好的豆浆水倒回缸中,乘热点上石膏水,待到放凉,豆腐也就成了。点石膏水是技术活,多一分或少一分都不行,老爸告诉我的。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他是行家,所以我从不担心豆腐的成败。除了豆腐,还得要有豆干,也就是白干,把点过石膏水的半凝结状的热豆浆倒进麻布筛网里,然后像打包袱一样系好四个角,再归整成方块形状,用大锅盖压在上面,锅盖上面再加重物,目的是把包袱里的水压挤出来,第二天早上,豆干也有了。没想到写着写着竟也想起了豆干是怎么做的了。

       老妈爱吃豆馍粑粑,每次都会让老爸最后磨一点稠的黄豆沫,然后拌上米粉,攒成大圆饼一样,再放到蒸笼上蒸熟,放凉后晾在阴凉的地方,想吃了就拿一两个切成薄片,下入开水中,加油盐,青蒜叶,小青菜和高汤,记得每次老妈弄满满一大锅水,我都嫌水太多烧火太慢,等到端起碗了,又盘算着赶快吃完好再去捞下一碗。豆馍粑粑虽和年糕很像,但它比年糕还香,亲戚们来拜年临走时都会要求带一些回去。

       腊月二十七,老爸老妈会比平常要起的更早,也会不时地催促我们起床,等我们起来,便发现院子里,长板凳上,整齐地躺着好多的鸡鸭鹅,每每见到此景,都好似恶梦降临,如临大敌,几十年后的今天终于才懂得感恩,感恩父母在我们年幼时那般“狠心”,舍得让我们吃苦,舍得利用家务和农活磨练我们的耐心和毅力,我才有了今天这般热活劳动,不怕苦,不怕累,任劳任怨的高尚品质。一二十只牲口,拨小毛可不是一个小工程,没个两天时间是搞不定的,坦白讲大部分都是我的事,我那两个没耐性的兄弟顶多是像征性的拨两根,然后再也别想找到他们了。手冻僵的了,腰勾了,眼睛都成斗鸡眼了,食指不知被拇指掐切了多少道口子……,那时我就想,如果有人犯罪了,最好的惩罚是夏天捆着喂蚊子,冬天放雪地里让拨小毛,把这两项惩戒方法公布于众,看还有谁敢违法。

       腊月二十八,老爸开始准备写对联了,这又是项重大工程,而我这个得力小助手自然又是躲不掉的,老爸是个讲究人,家里的对联都是自己买纸回来写。写对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先选好字句,每一道门的对联都是有讲究的,大门“家国”,后门“四季”,房门“祈愿”,厨柜门“知足”,我们家房子多,对联要十几副,加上大小柜门等,总共近二十副,老爸会先用纸笔将选好的对联一一记下,然后裁剪,折叠对联,最后写。对联多半是7字或9字句的,这给折对联增加了难度,对联的抬头白比联尾留空多,居中部分平均地折成7块,为了保证字正,每块再左右斜对折,一副对联一套这样的程序,二十副就是二十道工序,工作量可想而知,后面还要写呢。我只记得到我出嫁以后,老爸少了小助手,再也不写对联了,往后的这些年他都是买写好的对联回来贴。现在想来,少小时每年年底与老爸熬夜写对联,父女俩在昏黄的灯光下踱着冻脚,搓着寒手,探讨着哪句好,哪个字好,哪一笔好……,多么温暖和美好的记忆啊。

       腊月二十九,老妈烀肉。大灶台,大铁锅,那香味闻到即流口水,牵着你来到锅台前,定住不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一直到老妈掀开锅盖,透过腾腾的热气,看清那“原凶”,恨不能立马上前“手刃仇人”,以解心头“怨愤”,。老妈看出了我的心思,悄悄撕下一块递给我,叮嘱我躲到锅洞后面吃,我双手捧着这块恩赐,缩着身子,偷偷的享用着这意外的收获。老妈一定没想到,一块肉并不能打发我,我舔干净手指后只思考了一秒钟就又直起身子走到锅台前,靠在老妈身上,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老妈只得又撕一小块,然后打发我离开。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一锅烀肉那么香,那么诱人,竟让我在老妈面前这般失了自尊,我也一度怀疑老妈的那锅烀肉里有秘密,虽然我不知道秘密到底是什么,但坚信一定是有的。

       这两年经常会思考一个词——“传承”,我们的父母多半是农民,贫穷的一代人,他们留给我们的物质未必有多少,但传承下来的东西却很多,很珍贵,哪个孩子身上没有父母的影子,哪个孩子骨子刻有的不是父母传教的秉性,虽然在年少时他们并非像上课一样一字一句正经的教授,但我们却都用眼睛和心一点一滴的吸取到了。今日,我们身上的品质,我们处世的态度,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解决事情的方法,只要你细心的去看,很多时候都像极了我们的父母,这就是传承。

       感恩父母,他们传承给我们的不仅有生命,还有生活的智慧和方法。

       希望我们也以将父辈们的勤劳,善良和智慧传承给下一代。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