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旅人的风景

本想着踏着深夜的星辰，在没有月亮的阴天气的前夜，去看那日出。

于是上路了，这时间里没有行人，没有赤红的太阳，没有市井的闹响，有的只是路，盖上无尽的苍穹。

于是想起了漠河舞厅，虽然是在南方，还是生着冷冰冰的重叠的远山和花苞。天气很清爽，坟墓也是，尽管本该是寒冷。

上一次见着如此完整的星空，是18年的夏天了，那个夏天每晚都可以看到的，很美。可惜人总是对习以为常的东西习以为常。

我本只是想看日出的，我幻想着她的流光溢彩，思念她的朦胧，她的美艳。我既不拉开弓射死她，也不用糟糕的诗句亵渎，我只是想将她的出场的一瞬留在照片里，远远思念而已。

然而总是不可以预见未来的，所以我们几个还是走着。

除了路，树也是没有尽头。树干干净而不横生旁枝的，大概是云杉，很深的绿，挺拔入云。其它的叫不出名字的也是树，一路来总使人厌烦。但总是在走的，所以也有着微渺的希望。

渐渐地，天边也由幽兰变得昏黄，这昏黄我是不能见的，1919年的煤油灯，照了几代人。

我竟不希望她出来，不然就漂亮起来，连喘着粗气的狗也要失望。但她总是要出来的，而且很惊艳，这实在无可阻挡。于是我开始做心里的预设，她的美丽纵令我叹息也万不要垂泪。不然要惹人悲愤。

我还是看见火光，看见亘古的万丈光芒，我看见那是悲愤的血书，悲愤的毛笔，那是一个民族的气节和尊严，那是太阳的生命力，穿越了时代，穿越了每个中国人的心脏。

我意识到自己容易消极，便切成了音乐频道，漠河舞厅。南方的姑娘怎么会喜欢漠河呢，真想看见极光。

山重水复里，日在青山之后出，南边显出极好看的朝霞来，那似死非死的淡漠的微云，也变了五颜六色，我怔住了。虽然不比日出惊艳，但在失落之际，人总是尤其擅长欣赏。要是他们能看见这么美的微光，该多好。他们本是灿烂，生在那少有灿烂的时代，竟没有湮灭掉，而是兀自地发出光来。极深处是带着哭腔的声嘶力竭的呼喊，这繁华，这盛世，你们看见了吗。

我们歇在山脚，凭想象记录下她的出场。算是白走了一趟了。

我倒似乎高兴起来，想要下山去。太阳已经完全出来，照了这世界，温度升起来，我仗着高兴，轻松地散步似的走。

天亮了，就能看到许多黑暗里隐匿的风景。歇在半路时，除了坟墓、老旧的新的假花，除了无尽的路，天盖已换了样，奶蓝的天里浮着深白的云，右上角是初升的太阳。

该在这个时候开的花，是粉白混色，将白捆扎、系紧，放进浅粉里，晒干在太阳底下，是天然的扎染。太阳初升，初升，那些肥胖的蜜蜂叽里呱啦地劳作，黄色黑色的绒毛透过阳光摇曳生辉，折射了五颜六色，涌进瞳孔。

稍快一点，耳旁就有风唱起来，她唱着新生的歌。

前路是无尽的风景

似乎在等待着

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