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2 恩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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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主人公恩左,是个住在洛杉矶微胖的中国人,长相不丑,只是人近中年。脸上是直直的鼻梁;一双单眼皮儿的尾巴向上翘着,据过去几任女友说,这是标准的丹风眼;下巴的线条很明显,侧面看过去,如果硬说是刚毅的味道,倒也靠得上。
只不过这几年的日子过得舒舒服服,两条过去引以为傲的长腿,因为没了运动,屁股下垂,就显得短了好多。加上像极了一口锅的肚子,典型儿的油腻大叔。幸好还剩下为人机智有趣,只要憋会儿坏,一张嘴就能把满屋子的人,逗的哄堂大笑。
懒洋洋的语调,温暖和煦的目光,倒也受人们喜欢。
自两年前来美国,他特别偏爱洛杉矶---这个南面靠海,北面环山,温度宜人,又是四季如春的南加城市。这里温度适宜,与同样地处中国南方的海南省相比,空气没有那么潮湿;因为缺少雨水,甚至有些干燥,选择在这里生活,日子简直太舒服了。
他想起第一次来美国的情景。
一辆旅行社的大巴车上,饶舌的东北导游用嘶哑的,但是卖力的模仿着中央电视台《舌尖上的中国》里配音介绍着此次旅行:
“加洲的物产,丰富的让人咂舌,从洛杉矶到旧金山的5号公路上,就占据着接连不断的牧场。远远望去,成群的牛羊,一直排到天际。听人说这里的出产的肉类产品,供应着大半个美国。除此之外,加州的水果因着上帝的偏爱,多汁儿好吃,那是在全世界都出了名儿的,橙子,葡萄,苹果……应有尽有。
“你们看啊,咱们的车子路过的每一个园林,即使用80迈的速度,也要开上三五分钟,这些园子都老大了。”
车子一个急刹,导游一个不稳,差点摔了出去,车上三三两两响起了善意的笑声,导游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除了吃的和用的,南加的风景也是全世界人民都向往的,很多优美的影视作品,包括我们用的windows的屏保美图,大多来自加州摄影师之手。
“后天返程的时候,咱就不走这条公路了,咱们走著名的南加州的1号公路,一面是山,一面是海,蜿蜒的公路带你走入加洲独特的旖旎风光。
“那才是我们这次隆重推出的1号公路项目!”
导游说的口干舌燥,他又清了清嗓子,将大巴司机边上的水壶伸手够了下来,一仰头,喝了三四口,冲着司机笑笑。
“累死我了,算上这趟,我这月溜了五趟了,要是再有1号公路的活儿,孙子才接!”
厚道的大巴司机司空见惯的笑笑,沿着弯路把硕大的方向盘转了一个圈儿,没有接他的话。
和同伴发了牢骚,导游转了个身,用带着东北腔的普通话继续介绍:
“咱们说起加洲,就绕不开加洲的四季。全年温度变化不大,但早晚的温差相当明显,就是说不管白天多热,晚上必须加件外套。在加洲的美国大片儿里,常常看到硬汉们大夏天的披上一件皮衣,就是这个原因。”
“让人兴奋的是,在洛杉矶一天之间可以玩遍四季。早上去爬雪山,中午就可以去海边冲浪,一到晚上,所有海边酒吧的外廊上,都点燃户外篝火炉,人们围坐一圈儿,热热闹闹儿的,那才是喝着啤酒唱着歌儿的生活。(作者按:模仿电影《让子弹飞》的一句著名台词)。”
“亲爱的,当时可是我力排重议,决定全家做投资移民,没错儿吧?”
坐在后排的美女小茯得意的望着车窗外,手里用力捏了捏自己的丈夫恩左。他们刚办好投资移民,这是第一次登陆游。连日来对着美国的好山好水,持继积累着幸福和欢愉。
“没错儿,没错儿,值得,值得。”
一头短发的恩左,对着妻子撒娇式的询问,自然不敢怠慢,脑袋就像碰到漫地小米的公鸡,迅啄快点。
就在那一天,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带着妻儿在这里渡过一个幸福美满的余生。
恩左在心里认可的朋友不多,前半生,只有两个朋友。一个在中国云南鸡足山,出家当了和尚。另一个就是他亦师亦友的妻子小茯,跟着他走南闯北。
小茯是一个长相中上,但身材酷似欧美女生,蜂腰翘臀马甲线,天生辣妹。出国前在浙江大学作汉语言教授。不仅人好看,课,也讲的妙趣横生,在学校里最受学生欢迎,常年座无虚席,有好事的用手机拍了一段,放到了社交媒体上,引来大量美赞。
她比恩左小8岁,岳父曾是上海歌舞团的艺术总监,妈妈则是团里的一号领舞,想必当年的岳父,也是深知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古训。
艺术家庭的氛围,让她从小就有良好的生活和饮食习惯,再加上岳母的身材基因,让她一天天出落的窈窕大方、愈加明艳,也算是继承了天份。
岳父除了工作,业余爱好就是看书。家里最壮观的,就是围着四壁的大书柜。岳父经常吃完晚饭,一个人叉着腰,用牙线剔着牙,心满意足的环顾着自己的藏书,对身边的小茯说,
“等你长大以后,爸爸要把这些书都送给你!这,才是给你一个世界呢。”
岳父平日里,常常对那些粗俗的煤老板们嗤之以鼻,每次看到他们炫富,动辄给孩子送汽车、洋房的,就加以冷嘲热讽。
母亲给了美丽;父亲带给的,则是因为长年累月的读书,在她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的知性之美。
从小跟着父亲博览群书,让她对人、对事的理解,都异于常人。美丽的容貌和贤淑的个性,几乎让她每天都收获着来自同事和四邻的赞美和羡慕,虽很少得意于言表,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还是不由自主的带着那么一点儿说不出来的优越感。
恩左,来自于内蒙边疆的一个小镇,他是家里四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最初是父亲和母亲共同的极度溺爱,然后,就是疾风暴雨般的管教---因为发现越宠,这孩子就越不成样子。
恩左的淘气也不同于其他孩子。
父亲是一个高度近视,但很有才情的会计师,喜欢读书和养花,经常在花开的日子,召集一群爱花爱酒的朋友,喝酒吟诗赏花。有一盆他最爱的令箭荷花,从一支小插片,到枝满叶茂,两年首次开出一朵丰硕而娇媚的花朵,父亲大喜,决定大摆宴席,召集好友赏花饮酒。
那个年代,家家居住面积不大,家里来了客人,孩子们就被轰到院子里玩耍。看了好几遍《佐罗》的恩左,捡来一根粗铁丝,央求别人帮忙砸扁,弯成刀状,又找了一片儿丢弃的罐头盖儿,铰吧铰吧安在手前,一柄简易的佐罗剑就开始舞的虎虎生风。这人来疯的倒霉孩子一个不留神,那新出江湖的宝剑,就把父亲即将隆重展出的花朵齐根儿削落。
此时,恩左爸正在堂屋内招呼大家喝酒,讲着这花的来历:
“今天这花,来自云南,相传西双版纳里有两个傣族的部落,因为领地和统治权的纷争,连年混战,双方部落的人员多有伤亡,但恰巧两个族长的儿女正相互热恋着。”
爸爸一如既往的卖着关子。
爸爸最好的朋友,李叔喝了一大口白酒:“得,又是才子佳人,能不能先让我痛快的喝上几口酒,再讲故事行不行?”
爸爸还没说话,边上的人就怪李叔打断:“不行,这回听不完故事,绝对不给老李喝酒。”说着,做势要夺李叔手里的酒杯。
“好好,你们就听他糊弄你们吧,我自己个儿喝。”李叔环臂抱住酒壶,嘻笑的喊了起来。
受到鼓励,恩左爸用手擦了擦眼镜,就接着讲:
“有一天,男孩的父亲要他拿着令箭,去召集族人,准备第二天早上发起攻击,去偷袭对方。男孩儿又厌恶又无奈,带着令箭去见了自己的情人,两人在密林里,商量如何平息这场战争。可是,到了天亮,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想想不能牵手一生的未来,绝望之下,他们手里拿着象征和平的荷花,双双自刎殉情了。”
说到这里,恩左爸端起一杯酒,一仰头,喝了个干净,接着说到:
“出了这档子事儿,这双方的家长都为自己的不智,而深感悔恨,于是从此相互焚香为誓,永不争端。后来,人们发现两个孩子合葬的坟上,长出了一簇又一簇、十分像令箭的绿色植物,上面却开着像荷花一样美丽花朵,于是命名为令箭荷花。
“怎么样?这花有点意思吧?今天早上,它居然真的开出了荷花!干上三杯,咱们去看看!”
大家听得过瘾,一起三杯下肚,出来看花。恩左的姐姐急中生智,将花摆在花枝中间儿,刚开始也还瞒得过去,怎料多事的李叔手里一拨弄,于是真相就和花一起掉出来了。
事后,恩左的屁股肿了三天。
和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长大的恩左,聪明、机灵和他内心的蔫儿坏共同成长,对周围的人和善友好,碰上不喜欢的坏种,该下绊子时,也决不手软。他身材略胖,眼神儿纯净,人畜无害。倚着这份假和善,生意做的是极好,不到三年,从一个偏远小镇辞职的警察,成了一家首都北京的房地产中介连锁机构的老板。
恩左在一家slasa舞蹈俱乐部里,认识的美女小茯。
那时的她,简单安静,总是喜欢戴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偶尔下场跳舞,更多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吧台前玩手机。她喜欢这种状态,想跳舞就下场去跳,累了就靠在吧台上,听听音乐,玩玩手机。
她不喜欢呆在家里,那里安静的让她心慌。
恩左是满场飞着跳。
在刚开始跳舞的两个月里,他发现自己精力变好了,肚子也变得小了一圈儿,就索性当健身操跳。遇到小茯后,和女孩子们跳累了,就上前没话找话的搭讪。小茯对这个其貌不扬,眯着眼晴,有点傻乎乎的男人最初没什么感觉,只不过听他聊的俏皮、挑逗的有趣,就礼貌的回应了几个的笑脸。
一次在舞会前,两个人都没有吃饭,于是恩左就约她先出门随便吃点什么。在简单的饭桌上,她被早已准备好的恩左,逗的前仰后合,才开始注意起这个调皮又有些小坏的胖子来。
“过来,陪姐姐散圈儿步。”
熟悉后,每次看到恩左的影子,她就一把扯住,和他跳上一圈儿。恩左也总是把回家前的最后一个曲子,专门留给她。
真正使两个人的关系开始有进展的,是在他们认识不久,恩左不小心闪了腰,靠在床上差不多一个星期,一动也不能动。天性善良的她听说后,买了午饭去照顾。当她走进恩左的家,看见这个天天快乐的胖子,一脸委屈的窝在那儿,心里就涌起一阵同情。
“这么可怜啊?”
她弯腰把在饭店里打包的饭菜一盒一盒的拿出来,再用半边儿肩膀撑着恩左坐起来,在窗边的阳光下,梳着马尾巴的她是那样的温柔靓丽。
“可不,没承想就那么一下儿,就……”
恩左看着这个和蔼温润的女孩儿,想着自己的单身日子,心里一阵叹气。
“吃完饭,我就带你去看医生,这样躺着,不是一个办法儿啊。”
她从小就被人照顾的好好的,看不得别人受罪。恩左见她拿来的大包小包饭菜,荤素搭配妥当,足以看见姑娘的细心和温暖;感动之余,心里暗暗发誓,这一年的任务,就是把这个善良的女孩儿牵回家。
“小茯,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恩左贫嘴的试探着。
“一般来说,姑娘如果好,是因为碰到了好男人……”小茯趁机夸了他一下儿。
“嘴真甜,改天让我尝尝?”恩左一下明白了姑娘的心意,但仍然腆着脸不知进退。
“等你腰好了,我可以考虑考虑。别坐着,先躺下吧。”小茯说漏了嘴,一时有些害羞,忙着转移话题。
“没事儿,我硬朗着呢哪,以前也有一次,挺挺就过去了。”恩左探到了底,顿时神清气爽,病自然也好了一半。
“好好,那你就吃。”
小茯见他嘴硬,也觉得好笑,挨身坐上床边,喂了他两口,本想就势递过勺子,让他起来自己吃,哪承想这家伙被喂上了瘾,耍着、赖着、张着嘴,还故意学鸟宝宝嗷嗷待哺,逗得小茯莞尔不止。
小茯的这一笑,又看得恩左心里一阵痒痒。
像那些狗血的电视剧情一样,起起伏伏,哭哭笑笑的两年后,幸福的恩左终于娶了同样幸福的小茯,假装强势的大男人、貌似温顺的小女人,互补着把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周围的朋友们都在讲,恩左只要和小茯在一起,那俩眼珠子就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上,羡慕得周围的单身男女啧啧称赞。
等恩左两口子来了美国,就一起在洛杉矶的华人教会受了洗,信了基督。每周都去教堂虔诚的礼拜。说是信仰,还不如说是一种生活方式,或者说是一种交友识友的渠道。他们觉得有信仰的人比较单纯和善良,更愿意多结些识这样的朋友,来打发幸福但有些无聊的时光。
他们买的房子也很漂亮,前主人是一个移居加拿大的艺术家。美国的水费很贵,可是洛杉矶家家户户的前院,都是郁郁葱葱的草坪。光是给草坪浇水,每两个月的水费就得一百多美金,还不算修剪草坪的人工费用。
作者的话:这本小说,从2017年11月,写到2018年10月,修改无数次,直到看到文字就有种想吐的感觉,以上种种,全靠情怀。如果你的银子充楹,请打赏,我会继续把洛杉矶的故事写给你。如果你和我一样,都是穷人,请继续观赏,很高兴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