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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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小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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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市,经常能看到刘朗,他盘腿坐着,前面是一摊他自己种的瓜果蔬菜。他老婆在旁边卖鲜花,他两都笑迷迷的。
刘朗长着络腮胡子,大约六十多岁,刚退休,穿朴素简朴的衣服,跟在泥土里摸爬滚打的老农没啥区别。
他老婆身材很好,不是很漂亮,梳着一条长长的大辫子,发丝里有少许的白发,温婉可人的自然状态。
他二人的五官长的很像,眉眼神情超级同步。他们好像在卖光景。饶有兴趣地跟买货的人闲聊,要散市时就大声吆喝着不几个钱都卖光了,他家的东西品相不太好,但都是纯绿色无污染的。
三十多年前,第一次看到刘朗,感觉他很帅,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满身都是健壮的肌肉,他的诗集刚刚出版,在高中任教几年,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
可他坚决要回到农村老家附近的小学,理由是他青梅竹马的初恋在村卫生所当护士,女友不可能在市区找到有编制的工作,他们也不可能在市区安家,他要回去结婚。
同事们都说他死心眼,好容易考上正规的本科院校,终于脱离了偏远的农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怎么能越活越窝囊,又要回到贫穷落后的地方去,真是脑袋叫门缝挤了。
有些家境好的还有当官的都争着要把女儿介绍给他,看他一表人才,将来肯定有出息,刘朗心意已决,为了村里的“小芳”义无反顾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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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后,我随进修学校的教研员们到各个乡镇,去给初升高的学生,做英语水平口语测试,在最偏僻的一个农村中学看到了他,那时他是乡初中的校长。
刚开始没认出来,他变成了一个粗糙的大老爷们,说话声音洪亮,一口质朴无华的方言,他的学校简陋破旧,课余他带领全校师生勤工俭学,那时农村各家还不富裕,孩子们从沟沟岔岔聚到一起,完成学业很难。
刘朗特意在江里捉到了几条大鱼,亲自上阵炖鱼烀玉米饼子,作为我们的工作午餐,那是我吃到的最新鲜美味的鱼。他蹲在地上,乐滋滋地看我们狼吞虎咽地吃鱼,叼着烟有滋有味地吸。
在回来的路上,听随行的几个人在议论他,都说他可惜了,若在市区他一定会是局长或是更高层次的干部。有能力有水平,一辈子就要在山沟里了。还说,他若活动活动还有机会。
我默默地听着,眼前是他当年青春英俊潇洒时的模样,他当初写的那些飘逸潇洒的诗行如山水般灵动。
再过几年,又去他的学校,校舍已旧貌换新颜,在青山绿水之间,高大整齐的教学楼前,葱绿的塑胶操场上,追逐奔跑的学生们充满活力和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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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朗爽快地谈笑,腰板挺直,眼睛明亮,他马上要退休了,独子考上清华,他说越来越多的农村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已离开或永久离开农村,地荒着。太可惜了,他和老伴要种花种地。
这些年向往田园生活的人们,都幻想在农村安闲舒适地生活,可好多人呆了一段时间,就哭喊着沮丧着回来了。开田种地艰难困苦,养鸡鸭鹅狗到处是屎粪难闻的臭味,蚊子小咬四处乱飞,自己找苦吃岂不是遭罪?
刘郎和老婆开着辆大号的农用三轮车到市区,自己种的菜吃不完,他是一个没有理想没有野心的人,若雇一些人搞一个合作社,栽果树搞养殖,能赚大钱。
这个周末市区开了家豪华时尚的影城,刚装修好就隆重开业了,不大的街道上各种私家车堵塞了交通,人们熙熙攘攘奔向那里,小镇的人们生活压力小,衣着光鲜尽兴潇洒,不会错过任何新生的娱乐休闲机会。
千呼万唤的新华书店也重新开业了,在新的现代化高楼大厦里,有两层宽敞明亮的空间,这天六小龄童欲千里条条来推销他写的书,等待看他真容,等待获得他签名的人山人海,马路和书店都围的水泄不通。
在较远的僻静处看到了刘朗和他老婆,卖完菜后他们去书店买书,不知道这天书店的活动,恰好他们去的早,买到书就从人流中穿出来,天气太热,买几根冰棍解暑,并一起随意地翻书看。瞥了一眼他们买的书,是孩子们爱看的科幻童话册子,他两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咯咯笑。
怎么不买深奥的书?在市区买套住宅?去周游世界?我胡思乱想,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看他两有说有笑地走远,在浮躁纷乱的世界里,望着他们安静淡然的背影,不禁哑言失笑。
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贫穷富有困境逆境,都不离不弃,一起慢慢变老。过自己喜欢的自己选择的生活,既简单又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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