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之死

老虎的名字，大约是家里人觉得他从小就强壮吧！

那次夭折的逃学路上，目的地是他姥姥家，他告诉我那里有很多果树 ，有好多好吃的，走到半道，越走越荒凉，我想起妈妈会伤心，周围全是山，除了我们两个小孩，一个人也看不见，老天也不给面子，开始零星的雨越下越大，我就变了卦，要回家，他企图说服我，没有成功，也只好改变计划。

老虎这次生病以前，对什么事总是精力充沛兴致勃勃的，而且从没见他病过。

一天吃过中午饭，大太阳底下，我去找他。院子里横七竖八堆满了刚刚从地里拉回来的麦子，要跳着走，腿还是被麦秆刺了好几下。他从中间的屋子里走出来，气色和往常也没啥不同，只是告诉我他们家的狗死了，就埋在院子里，指给我看埋的地方。他家的院子，有一大半是平的，另一小半要高出院子很多，坑坑洼洼的，栽了几颗小树也难掩小山的土堆性质。那条狗是他的命根子，不知什么病死的，总不是好病，他也不说，就埋在他家院子里的小山上。他说他不能出去，生着病不能出去，他说他妈妈说的，我就回家了。在我看来，以前他是不会这么听话的。

接下来就是他妈妈的哭声，半夜的哀嚎，担心他在外荒野的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妈妈夜里为他招魂，招了有半年多，人也差不多疯了。深夜经常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我家门前路过，我妈担心我害怕，让我捂住耳朵，但那是堵不住的。冬天里，这哭喊声加上寒风的呼啸，忽高忽低，感觉时远时近，听起来更加瘆人。

我妈说，每次碰见老虎妈妈，她都会对她说老虎的事情，如何如何，就像老虎和我一样，还活着，因而她才会觉得，老虎妈疯了。

其实老虎的死是很偶然的，从小身体太好了，生了病家里也不重视，本来是普通感染，乡村医生误治，最终拖成了重度脑炎，去了市里的医院，已经太晚，医院不收，只好再拉回来，在家躺了两天，就一命呜呼了。这是后来从我妈那里听到的，她自然又会提起我小时生病，她是如何照顾的，否则我也可能早已小命不保。

童年的一个朋友就这样离去了。

2019.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