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城03

一阵敲门声过后，厕所里传来一句：“等等，等等，马上开门。”然而将近3分钟之后，身上裹着浴巾的蒋杰才慢慢腾腾地把门打开。一看是郑龙，蒋杰不禁眼睛一亮道：“你回来了？我就说你没地方去嘛，哈哈哈……”欣喜之中还带有几分调侃。拿过了新买的拖鞋之后，蒋杰便开始一边倒水，一边嘴里喋喋不休，倒像是个罗里吧嗦的老太太一般：“拖鞋、牙具、水杯这些东西我都各买了一份，对了，还有剃须刀，这种东西很私人的你也知道。还有屋里那个新床啊，我本来以为我那个兄弟当班会很好说话，结果今天他休假，换了个人死活就是不给我送过来，我求了好几遍有多给了他两百块钱小费才给我收拾好。现在这个社会啊，钱比妈好，权比爹亲，真是没谁了……”

“你能不能别再磨叽了！”郑龙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吓了蒋杰一跳，差点把手上的热水壶掉到地上。郑龙向来最遵循果断决绝的处事方式，在部队这个严苛的环境里更是把这个性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他心里，犹豫和多话便是最娘炮的表现，不巧的是这两条蒋杰却全占了，以致于从幼时他俩认识起郑龙就瞧不起他。蒋杰愣愣地看着眼前怒目视己的郑龙，却叹了口气，把桌上的水递给他，发现他身上残存的一点酒味便问道：“你吃过饭了？”郑龙喝了一口，点点头，没有说话。郑龙走到蒋杰给他收拾出来的另一个屋子里，无聊地躺在床上；蒋杰则回到自己屋里，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QQ音乐插上耳机播放着他平时听的歌，嘴里不自觉地哼唱起来：“谁人又相信，一生一世这肤浅对白……”声音平实却另有一股子韵味，音调也十分精准。郑龙却听出他声音中的寂寥，想起小时候那个天天被欺负身边也没有玩伴的小孩儿，对他也许又有了几分的了解。突然歌声停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啪啪”敲击键盘的声音，郑龙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好奇心，居然驱使他起身去看怎么回事。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失望：蒋杰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左右手不断轮换着敲击着键盘上“A.S.Z.X”几个键，额头不住的冒着涔涔的汗水。郑龙冷笑一声白了他一眼，一个小小的游戏就紧张成这样？想当初跟着战友们无数次的出生入死，执行任务时几乎天天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没有哪回紧张成这样。忽然蒋杰一声懊恼的“哎呀”，便合上了电脑，仰头呼了一口气，刚要起身揉揉眼睛便看见郑龙臭着脸站在门前，赶忙道：“抱歉抱歉，是不是我唱歌吵到你了？我一个人在家习惯了……”郑龙一屁股坐在蒋杰床上，用小指掏着耳朵，故意用着慵懒的声音道：“不是你唱歌的声音，是你敲键盘的动静。一个破游戏就让你紧张成这样，有没有点出息？”说罢还白了他一眼。

蒋杰无端被骂没出息，还被白了一眼，心里也是老大不是滋味，然而还是故作心平气和的表情和语气道：“我玩的是模拟器游戏，跟社会上那些上瘾充钱的网游不一样。”

“什么游戏？”郑龙对游戏什么的并无一点好奇心，只是随口一问。

“恶魔城，个人冒险类的，跟咱小时候打的魂斗罗一个公司的。”蒋杰饶有兴趣地道。

郑龙冷“哼”一声，他向来最反感的就是类似这种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东西。有一回湛卢跟战友们说起美国超级英雄的电影，却被他狠狠教训一顿不说，甚至一个星期没跟他说话。

“很有意思的，讲是贝尔蒙特家族对抗吸血伯爵德古拉的事。”蒋杰继续说道，但是眼看着郑龙听到“德古拉”这个名字时突然全身一震、双拳紧握、眼里发红，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没错，德古拉，一个郑龙生生世世不能忘记的名字，一个在三个月之前杀害了自己所爱的仇人，一个带给人们和这个社会多少痛苦灾难的大毒枭，叫他怎能不恨！想到当初那个身法诡异、功夫高强的面具人，想起小雅被割喉的那一瞬间，他便会从梦中惊醒，躲在最孤独的角落无声地哭泣，反反复复向自己诉说着自己的无能和悔恨。自退伍以来，除了协助抓捕罪犯之外，他几乎天天跪在小雅墓前，一呆便是一个白天。可是现在，他除了一个代号以外什么都没能掌握，报仇无门，这种懊悔和挫败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要不是从当兵那个摸爬滚打的时代挺过来练就了坚强的意志，恐怕他早就精神崩溃了。

郑龙终于定了定神，淡然道：“反正咱俩闲来无事，你给我介绍介绍这个游戏吧。哦，还有那个德古拉，也给我说说行吗？”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竟让在旁边吓得不敢动弹的蒋杰一时之间成了丈二和尚，不知从哪说起才好。

“啊？呃……这个……那个……”蒋杰依旧挠着头。

“别磨磨蹭蹭的，不能说就算了！”郑龙受不了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经意间语气中有带了点呵责。

“哦……哦！这个……恶魔城哈，主要讲的是罗马尼亚的贝尔蒙特家族世世代代与吸血鬼战斗的故事。通常都是以邪恶的巫师什么的唤醒沉睡的德古拉为起点，有时德古拉还会绑架主角的女朋友，接着就是屠杀无辜的人类了。主角呢，为了解救爱人，也为了拯救人类，就到吸血鬼城堡里去打败魔王。其实故事很老套的……”蒋杰发现郑龙眼睛又变得红红的满脸的不自然，便停下来转身往水杯里续热水。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他应该是或者被甩或者爱人去世吧，提到“女朋友”这个字眼的时候，他都会发现郑龙突然变得尤为伤感，他眼看着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自己又没办法安慰他，只好等着他自己一次次地平复心情。而要是自己多说了几句不对的，恐怕又会被骂成是磨磨唧唧、罗里吧嗦的了吧。想到这，蒋杰轻轻叹一口气，谁让自己生来就话多，总也改不掉呢？

“这样啊，那是够无聊的了。”郑龙回答道。

“不过也有一些外传，”蒋杰补充道，“比如《暗影之王》就是讲德古拉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伤心往事的。其实没有人生来就是为非作歹的，有些人是为了欲望，有些是为了发泄，而我觉得他是因为执着于痛苦的轮回吧。”蒋杰的眼中精油几分伤感和惋惜。郑龙对眼前这人满脸娘们唧唧的多愁善感又是满心的鄙夷与不以为然，他不知道游戏里的德古拉有什么特殊的过往，只知道全力协助警方抓捕毒枭德古拉，好为小雅报仇，这恐怕是他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了。

“我看其他人都打英雄联盟，你怎么不玩那个？”

“我啊？那个游戏主线是五人团战嘛，我……不善于跟别人合作，一个人……习惯了。”蒋杰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眼中苦涩无奈的神情却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