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萧红――穷苦里的女才子
初读《生死场》,被萧红这句话震惊到。原来穷人里的易于暴怒,是因着苦难的原因。
柴栏外是墨沉沉的静甜的,微风不敢惊动这黑色的夜画,黄瓜爬上架了。玉米响着雄宽的叶子,没有哇鸣,也少鸟声。
过完了罪恶的五月节,六月初。我安静的读完了这位女性的作品。
萧红与郎华 妒爱隔阂
萧红被郎华是有爱的。在凄苦里,他们相依为命。在心灵上,他们用文学沟通,或者是说用此以慰藉,凄惨的生活。
郎华出门寻生活,当家庭教师、教武术,萧红就在房间里等着,看着雪花飘落。等来五毛钱没钱,有时是一元。等列巴圈,有时是黑色的,假装蘸奶油一样蘸盐。郎华的嘴巴一张一合,面包一个地消失,萧红强撑着说,吃饱了吃饱了。
这样的过活,这样的三餐不定,郎华这样的辛苦。活在这动荡的年代,萧红没有一点办法。
她怕穷很恨苦。生活稍微好了一些,又怕情敌。
譬如程女士的出现,就是她文笔刻薄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她,她写道“她很漂亮很素净,脸上不涂头发没有卷起来,只是加了一条红绸带着就显得特别风味,又美又靓,葡萄灰色的袍子下面,有黄色的花,只是这件袍子我看不很美,但也无损于美。”
她看这女人美是美,但女性互相看总是苛刻的,所以她又说道,袍子不美。但又怕嫉妒显得太露骨,所以又说也无损于美。
“程女士要回南方,她到我们这里来辞行,有我作障碍。她没有把要诉说的愁尽量诉说给郎华,她终于带着愁,回南方去了。”
她当然也善良,凭着女子的智慧,她无形的,压迫地把程女士撵回了南方。
当汪林表示很喜欢郎华,她开始怨恨爱人,怒火喷向郎华,“很穷的家庭教师,那样好看的有钱的女人也要和他好了”。
怎样的不满,所以把爱人说的很穷,说的配不上汪林。也说爱人的虚伪,“骂小姐们是恶魔是羡的意思,是伸手去攫取怕她逃避的意思”。
她想和他们争也是争,不过的。她穷、没有钱,无依无靠。若是爱人变心,她也无奈。大概她也不是极美的人,没有汤唯那么妩媚,脸嘟嘟的,脸上洋溢着文气,但缺乏自信,但有才女子的骄傲。
无奈,无奈,在文章的末尾才写,在街上,汪林的高跟鞋,陵的亮皮鞋咯噔咯噔的和谐的响着。那样的高跟鞋那样的亮皮鞋,她是没有的,她有的是断了鞋带的胶鞋,是冬天里直接接触冰雪的夏鞋。
所以后来他们终还是分开了。也许,一起反没了她的才。
萧红与穷人 抒写苦难
大抵是因为从富的家庭跳跃到贫穷的生活,萧红对贫穷,对饥饿描写的很多。
但对穷人的同情,也慢慢增加,从前是语斥父亲对仆人的凶残,不高兴祖父对拉车人的责骂。
长大以后仍然是善良,尽管经历了如此多苦难。在那条破落之间,他看到一个老头子喝粥喝到了苍蝇,她就写到“我是老头子了,你们拿苍蝇喂我。他一面说有点伤心,直到掌柜的给他换来一碗粥,他才从木凳上降落下来。但他寂寞着,他的头摇曳着。这破落之街,我们一年没有到过了,我们的生活技术比他们高。可他们不同,我们是从水泥中向外跑,可是他们永远停在那里。那里也淹没着他们的一生,也淹没着他们的子子孙孙。但是这要淹没到什么时代呢,我们也是一条狗,和别的狗一样没有心肝,我们从水泥中自己向外爬,忘记别人忘记别人。”
她反反复复地说,不愿忘记别人,她的良心是过意不去的,所以她要把这些人的苦难写到纸上去。
穷人的孩子寄养到别的家庭,与富人的孩子结了朋友,二人分别又是一副惨像,她也写。
她说老人小孩、穷人,都是父亲欺负的对象,母亲也是,高兴时说笑,不开心时,母亲也连话都不敢讲。
她真是同情他们,斯托夫人写“女人和教徒却是那么的深而分明好不含糊,在道德方面,你们是远远胜于我们的。”作为女人,她的善良是天生的,是发自骨子里的。她说,她这永远的憧憬和追求都是来自祖父。
在《小偷车夫和老头》里,老头连面包钱也要给她就写“也是祖父的年纪了,吃块面包,还要感恩吗?”
与祖父 凄凉点灯
说到祖父,她有写不完的话。
当受不尽的苦难,她就回想在大雪中的黄昏里,她围着围炉,围着祖父听着祖父读着诗篇,看着祖父读诗篇是微红的嘴唇。每当父亲打了她,她也在祖父的房里,一直面向着窗子从黄昏到深夜窗外的白雪,好像白棉花一样飘着。而暖炉上水壶的盖子的像伴奏的乐器似的振动着。
还有祖父给的那个橘子,一直在她的生命里。成了她饥饿时寒冷时的慰籍。
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冰冷和憎恶之外,还有温暖和爱,所以,她就像着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
她回忆祖父去世。门前吹着喇叭,幡竿挑得比房头更高,马车离家很远的时候已经看到高高的白色幡竿了,吹鼓手们的喇叭,在背后把车停在喇叭声中,大门前的白幡、对联,院里的灵棚,闹嚷嚷许多人,吹鼓手们响起呜呜的哀号。
许是觉得,祖父去世世间也无希望。
“吃饭的时候我饮了酒,就用祖父的酒杯饮的。饭后我跑到后园玫瑰树下去卧倒,园中飞着蜂子和蝴蝶,绿草的清凉的气味。这都和十年前一样,可是十年前死了妈妈死了,我仍是在园中扑蝴蝶。这回祖父死去,我却饮了酒。”
“我饮了酒,回想、幻想。以后我必须到广大的人群中去,人群中没有我的祖父,所以我哭着,整个祖父死的时候我哭着。”
在她看来,世间死了祖父,就再也没有同情她的人了。世间死了祖父,剩下的尽是些凶残了。
就连郎华也是,爱人之间,却仍是有隔阂的。
我对爷爷说,喜欢什么就去市场买。下班了我做给你吃。又把写了我姓名联系方式的纸条放入他的荷包。
“别舍不得钱。我可要吃好的。”我笑。
爷爷也笑。
我拉着爷爷的手,走在台湾的小巷里。爷爷讲台湾的历史 ,讲蒋介石。
听我和人讲日语,他惊诧地问我:“你什么时候学的日本话?”“大学啊。”“还学了什么?”“还学了昆曲、学了法语。”“你不是学当主持人,当编导。”“也学。”“这也学那也学,忙嘞。”
“天干地支基本的不懂得。《增广贤文》也不看。”
其实我和爷爷那儿没去。读到萧红写祖父,我亦想念爷爷了。电话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