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互联网接管的人生
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又一次想到,假如生命戛然而止,我,最担心的,是什么?
所以,我很认真的跟女儿交代:假如,有那么一天,打开我的手机,发一条告别的朋友圈,让认识我的人,知道我的去处,莫再牵挂。
此想法,源于我的一个组员,讷言、深刻,比我年轻。小组结束后的几年,虽然挂在QQ上,但再无联系。后来有一天,另外一位组员,截屏了他爱人的朋友圈,说斯人已逝,感念生前的相遇。那个时候,引发我的很多感慨。
我当时交代女儿的时候,朋友圈还很热闹,大家大多是分享自己的日常、感悟,微信群也都还此起彼伏的联络感情,即使不在一个城市,想见面也不难。
母亲去世前几年,用的手机是我替换下来的,虽是旧机,但并不算过时,小米的初代MIX,我带着嫌沉,就搁置了,正好母亲的旧手机坏了,就替换上了,这一用,就是三四年。
记得母亲确诊之后,有一次深夜女儿说她哭的睡不着,她说,好怕有一天给姥姥发信息,再无回音。
我也怕。
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母亲去世的消息,除了通知了她娘家的亲属,其他人都没通知,我们想着,母亲尚在世的好友,也都是耄耋老人了,知道了,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等到一应后事处理完毕,尝试着打开母亲的手机,我很忐忑,想着多年前我跟女儿说过的话,我用自己的名义,帮母亲发了一条朋友圈,算是告知所有母亲认识的人,母亲的去处,发完之后,再次关机。
我“帮”着母亲完成的,也只是我自己的心愿罢了。见证母亲临终的历程,也好似,在经历自己的临终。
开始化疗后,母亲第一次出院,我曾经很委婉的提醒过母亲,趁着精神还好,跟朋友们多联系联系。记得母亲当时叹了一口气,说:没意思。
记得十五年前,父亲去世时,所在单位的工会帮忙操持,我们只是机械的听从,三天停灵期,人来人往,穿梭不停,最后一天出殡的时候,邻居们全都自发的在楼下站成两排,目送父亲远去,三天中,我大多时候是麻木的,送别的那一刻,我心里是暖的。
母亲的后事,因为疫情,因为尚在假期,知道的人不多,只有我们单位的领导,因为我的请假知道了,急忙赶过来送别,我才想起,以往的我,也是有着“白事尽量不缺席,红事礼到人不到”的执念的人。
跟过世的人,郑重的道个别,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隔一段时间,我会把母亲的手机开机一次,“帮”她看一下有没有一直牵挂她的人。假如有,我想,我会用合适的方式,跟她们说说母亲。
然而,并没有,这样,也挺好。由此,想到我自己曾经的心愿,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前两天,看水木丁老师的公号,说如今的手机,已经变成了人类不可或缺的器官之一,看似戏谑,但是实情。
疫情,看似将飞速发展的大时代,按下了一个暂停键,却又实实在在的,将网络嵌进了每一个人的生活、生命里。
被互联网接管的人生,福兮?祸兮?
作为一个深深怀念着“从前,车马慢。。。”慢慢走到时代边缘的七零后,我也越来越多反思自己对于互联网的依赖程度,以及,将来总要面对的,适应不了日益发展的新科技,被关在一扇又一扇的门之外。
未雨绸缪,是我的习惯,也是为了在诸多不确定的环境里,给自己一点点安全感的可行方案,觉知到,就可以放下一点点。
一个人的去世,就好像是突然断了互联网,比想象中更寂寥,也许,连接上互联网,也只是多了一些想象中的繁华热烈?我想,在可以承受的范畴内,适度的剥离,于我而言,不是坏事吧。
所谓的淡定、从容,都是岁月一把一把泥沙磨砺出来的珍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