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路

一条路

        这是一条路。

        路被黑暗笼罩，漫漫而无尽头。路的两侧什么都没有，一片荒凉，只有一排排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伴随着一条笔直的路，通向远方。夜空中的月亮被乌云遮掩，星星也黯淡无光，仿佛被某种阻力勒令。夜微凉。

        但是路笔直得有些奇怪。

        我揉一揉发疼的太阳穴，努力使自己逐渐迷离的眼晴变得清晰。大脑似乎被莫名其妙地抑止住了，一片混乱，无法思考。

        路一直通向远处，遥遥无期。身后什么也没有，却只一阵朦朦胧胧的雾，将实体变得缥缈。好像是悬崖。尽管如此，却有人陆续从雾中走来，像我之前一样。他们神色迷离，无精打采，却很有目标地向前走去。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条路。

        路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是哪里？我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自己。不知道答案。我走进人群，顺着人潮向前走去。如此多的人，无论年老少幼，都有条不紊地向前运行，那么路的尽头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他们痴迷。

        “老奶奶，您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啊？”我看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尚还算和蔼可亲，但上前搀扶，小心翼翼地问。

        “年轻人，你是新来的吧。呵呵。”她微笑地看着我。

          我一愣。什么叫作我是新来的？这条路，这些人，一定有什么不可告知的秘密。

          但是，我想错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现在我相信了，”老妇人咂咂干燥的嘴唇，又示意我不要在扶她了，和我一同缓缓地向前行走，边走边说，“很多人说，人死后，会走在黄泉路上，直到通向最终的归宿。其实不然。我们从一生下来就走在黄泉路上，到死的时候，便到了苦海。如果那个人生前无恶不做，便会登上一叶方舟，在苦海的惊涛中苦苦摆渡；如果那个人生前多积善德，便可以登上奈何桥，前往轮回台，重生。”

          什么？！大脑一片混乱，心中一阵疼痛。

          “那么，我们现在在黄泉路上？”我无力地问。

          “不。我们正在不归路上行走，”老妇人神秘地笑了笑，“不归路是黄泉路的尽头，走完不归路，便到了死亡的苦海。”

          不知不觉，头皮发麻，我大吃一惊。

          如果我正走在不归路上，那么路上的人，都是一个个灵魂，而我，快死了？

          老妇人望着我，笑笑，似乎看透我的心思，问了我一个问题：“年轻人，你认为人会做梦吗？”

          “当然会。科学研究表明，人的睡眠是为了使人的大脑……”

          老妇人有些高深莫测，笑着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其实啊……人是不会做梦的，做梦都是假象。人在夜深人静时，便会灵魂出窍，来到黄泉路上行走。而梦里的所见所闻，之所以出乎意料地清晰，是因为那都是你的灵魂在黄泉路上所经历的。

          “如果你走到了不归路，要么你是将死之人，要么你入梦太深，无法自拨。”

          说罢，老妇人便抛下呆若木鸡的我，独自向前。我看见她回过头来望了一次，面目狰狞，尽失了刚才的和蔼可亲，如同恶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身边尽是面无表情的灵魂，在不归路上迷茫，挣扎，寻觅，渴望。

          路的尽头，是奈何桥。

          路的尽头，就是重生。

          黑暗继续笼罩着不归路，直到遥遥无期的远方。夜风微冷，拂来阵阵死亡的风尘。不归路，即不归，但并不代表回头就不是岸。

          我向身后的迷雾走去。无数灵魂从此走上不归路，我却要走出。

          生命是美好的，但重生不一定美好。

          迷雾中不是悬崖，是岸。

          回头是岸。

          ……

          我感觉腰酸痛，眼睛仿佛正在被千只万只蚂蚁吞噬。却隐隐约约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太好了！终于醒了，昏睡了七天七夜还可以醒来，奇迹啊……”

          一丝微光透进我的世界。

        只要对生命充满尊重，无论是不归路、黄泉路、轮回台、苦海、奈何桥……都可以回头。重生固然好，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谁还会记得你是谁？一次生命，便已足够。

        不归，不归路，即不归无路。归，就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