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芳第六篇
相比三天前，门口的行尸少了许多，远远望去上坡的道路上能看见的就几只在晃悠，“芳，这离雨石已经找到一颗了，下一颗在什么方向”，她把三颗破碎的石子捂在胸前，高高举过头顶，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咒语，摊开手掌的时候已经成了一颗椭圆精致的半透明石子
“阿碌，你佩戴好，另一颗应该在湿地公园附近”她从身上解下一根红色的绳子，把离雨石挂在我的脖子上
“你该不会施了什么法术，牵了红线了吧”
“还会不会说话了，牵了又怎么样”我们看着彼此嘻哈的笑
“小碌，小芳，我们出发吧”疯陈从后面赶到，背上多了一个行囊，手里提着一带玩具
“疯陈哥，你提这么多玩具要干嘛”
“都是我女儿最喜欢的”，我们看了彼此一眼，或许情况比我们想像中要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走近一旁的人行道上，才发现一股汽油味扑面而来，感觉所有的车都漏了油，交杂的味道不禁让我干呕了起来
“芳，你怎么没事呀”
“我可是神仙姐姐，怎么可能有事”她单着眼睛眨了眨，一个从车道上跳起的行尸向她扑了过去，她斜着身子一个扭动，长长的腿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一脚把那高高跃起的行尸踢了出去，我同疯陈一起扶在桥边上呕吐，对着她整齐的比划出一个大拇指
“这味道有古怪”我刚说一句哇哇的吐了几口
“没错，不管是汽油味，还是腐烂的味道都太大，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疯陈扶在围栏上，边吐边瞧着车道里面
“不用瞎猜了，我找到是怎么回事了”她用手指着中央的位置
“腐臭是因为中央有个圆形的区域堆满了尸体，汽车的油箱应该是被人扎了洞，看看这地上都有一层油光”
“谁干的，杀死这么多的行尸，还堆砌在中央，还做了隐蔽工程，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到中央堆积的尸体”我捶着胸口，憋着一股闷气
“不管这些是谁做的，这里都很危险，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疯陈一瘸一拐走在前面，每走几步就要扶着铁栏网干呕几次。
过了桥头，味道却没有衰减，反而越来越浓烈，疯陈已经把苦水吐了出来“好久没有这么爽的吐了，换做以前这不知道要喝多少酒才有的效果”
“疯陈大哥，我感觉我已经把我这辈子能吐的全吐了”我俩坐在V区1栋的石梯上双脚都已经瘫软，又转过身哇哇去了
“和刚刚的情况一样，中央区域堆满了尸体，地上全是汽油”
“芳，你小心”我突然冲了过去，两行尸从车顶跃向了她，她此时正背对着完全没有防备，我的身体自主似的自行动了起来，速度及快把她抱向了一边
“芳，你没事吧”，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里带着感动的光泽，我把脸侧向一边哇哇几声
“放开我，你太臭了”她用拇指挡在鼻孔前面
“你们小心”疯陈大喊，我见那两行尸又冲了过来
一脚踢在了行尸腿上，一手拐击中行尸的胸口，两行尸滚进了车道，滑了出去
“芳，你不是不怕臭味嘛，还嫌我”我单手捥住她的腰
“不怕，可你不一样”
“别秀恩爱了，快走”疯陈已经走到了前面
十字路口，还是同之前的情况一样，中央原本有一大片空地，现在已经堆尸填路，地上到处都是油，我们一同站在天桥上把中央的尸体看得清清楚楚，和前面两段路不同的是，这些尸体体格明显小了些，看上去多数是些孩子
“过了天桥，前面就是小学了”，疯陈走在最前面，扶着护栏每走一步身体就会左右的摆，刚下楼梯他就开始一路小跑
“快下雨了，我们是先回家，还是去学校”
“去学校吧，疯陈哥毕竟帮过我们”，疯陈坐在地上拍打着腿，额头挂满了汗珠，看上去十分焦虑
“疯陈哥，为什么不进去”她站在一侧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疯陈从口袋里掏出铜色的烟杆，点燃了烟草开始嘬，鼻孔里喷不断有烟雾喷出，他的神情渐渐舒缓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腿的疼痛，还是内心的焦虑不安
“孩子已经丢了一个多月”我站在伸缩门的门口，看着里面的状况
“小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没有见到尸体我是不会死心的，请你们不要再说让我放弃的话”疯陈扶着墙从地上爬起。
一只行尸正伸出手来想要抓我，面露狰狞，这人生前我还认识，是2栋下面卖小笼包一家三口的老板，属于那种体格宽大性格豪爽的北方汉子，相互推攘的是他老婆，在一旁张着爪哈呀的叫，没想他们现在成落难夫妻！
有几只行尸嘶啊着把头硬塞进了门的空隙中，呲牙咧嘴不管身体怎么晃动都取不出来，甚至有些留在门后的身体扭曲着被挤压变了形，无数疯拥而上的脚践踏踩成了扶在门栏上肉墙泥，门不停的被推攘着哐哐的响，见到了活人让这些行尸异常兴奋，他们的手直直的伸向前方，口中嘶啊饥渴流出了口水，地上满是血肉残块，像是踩了一层肉泥，只要有行尸走动就能听到噼噼的响，有些器官还清晰可见，断手断脚，一只行尸手里拿着血淋淋的手臂，把五根手指一个接一个咬掉，在口中咀嚼咯吱咯吱的响，就像平日里吃的泡椒鸡爪。
左边墙壁蜷缩着五只被挤压只露出头来的行尸，爬在最下方的三只嘴里撕扯着同一根红通通的肠子，相互扯着不停往口里咽，上面两只，一只咬着半截的人耳朵，一只像是长满胡须，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嘴里叼着一大块头皮肉，我每向前一步就会招来嘶吼声，伸缩门一次又一次的被推到轨道外，右边的门缝中夹着三颗人头，人头上吊着长长的气管，皮肉，门内是已经被踩踏成泥浆的身体，嵌进去的头不停的咬电线和金属杆，这里的行尸多数是披着被血凝固的长发，少数孩子的尸骨夹在了腿与腿之间，我站在花坛上，昂起头往最里面看了看，大概50米的狭长的通道只到最后的拐角仍然堆满了行尸。
伸缩门的右下方一排红色小字让我忍不住上前查看，“可怜天下父母心”走近了才知道这门为什么能够守住这么多行尸，在门的内侧每一个滑轮都被一一截断腿斜着卡住，难怪这么多行尸也难向推动。她大喊一声“小心”，此时我正蹲下查看，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的影子覆盖，我缓缓抬头，一张血喷大口向我袭来，我一只手掐住行尸的脖子，一只手挡住向我扑来的手臂，这行尸正拿着一条断臂在挥舞，断臂的另一端是已经发黑的骨头，这行尸力量不小，步步紧逼把我推到伸缩门上，我仍然不敢松掉掐脖子的手，另一只手支撑在门栏上，门内的行尸往我这边聚拢，无数张手抓着我的衣服，疯陈操起烟杆身体扭转90度，一击便击中的行尸的头，我双手向后一支撑，脚上猛的一蹬，衣服被撕成了丝块
“小碌，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还是先避避，在这样下去，行尸迟早会冲破封锁的”
“刚刚你们也看见了，只要有活人在行尸前面就会引起他们骚动”
“里面的情况比外面凶险得多”
“阿碌，那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她拉着手就往外扯
“我女儿在里面，你们能体谅一个当父亲的想法嘛”
我沉默了，我没有孩子，我不能体会到一个孩子对于父母的重要性，她对我撇了撇嘴，示意着家的方向
“我们会有办法的”我说得完全没有底气，却让疯陈提起了干劲，她的头低沉下去把我拉到一边
“为什么要至身在险境中，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万一你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芳，别担心，我已经有了计划，只要筹划得当不会有一点危险，你不是还有个弟弟，还有个家庭嘛”我的眉毛不受控制的向上挑了挑
“你和他们能一样嘛”
“芳，你真的觉得我不一样嘛”
她望着天空凝视大呼“不好，要下雨了”，我们赶紧搀扶疯陈到屋檐下，校门口突然安静了下来，吵嚷声一瞬间平息了，我们仨不约而同的转向校门口方向，我快跑几步来到门前，里面的行尸见我在面前晃也一声不吭，全都停在了原地，甚至没有行尸冲撞门栏，就像没有看见我一样。
我转身正要离开，却发现从车道里钻出了十几只行尸，他们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奔跑，却行动迅速朝着斜坡上的一家豆花饭馆奔去，车道另一侧不同的地方却发生则相同的事情，游荡在平台上的行尸四散而开朝着各个单元门而去，这边一小股成队进了蛋糕店，这边一大股进了超市，四面八方的行尸都开始活动起来，我惊叹的左顾右看跑到她们身边，她们的目光各自扫向一边，她拉了拉我残破的衣条，我朝着她的方向看去，竟然在不到二十米距离的屋檐下站了五具行尸。
“你们看那”疯陈用手指着我们来的方向，我揉了揉眼睛，她也揉了揉眼睛
“这不是真的吧”我不由得感叹一句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规模”她的话让我感觉到是一种称赞，感觉她一点都不害怕
“末世，悲哀”疯陈扶着手里的铜杆子嘬了几口烟。十字路口四面的天桥下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行尸，横在路上方的桥梁下面也全是，奇怪的是只有桥梁正下方和下梯口处才有行尸聚集
“你们看那边”她指着马路对面其他几栋楼房，整个V区所有行尸都行动了起来。
大雨铺天盖地的袭来，地面上噼呖啪啦的像是燃放了鞭炮
“芳，这雨要下多久”，她把手微微摊开“一小时”，疯陈一脸诧异“小芳，你会看气象，识天气”，她刚要转身又慌忙的转了回去“你们看那”，一只断了腿的行尸在地上匍匐前进，雨水就像无数把锤子撞着行尸的身体，他的血肉飞溅开，血液从身体的各个方向喷涌，腹部被开了口子，一颗雨石子砸了进去把肠子都挤了出来，他的另一只腿已经留在了血色的爬痕后，他慢悠悠的朝着天桥爬去，在行进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接下来的十秒就像是进了碎肉的机器中成了肉泥。
“芳，你一个女孩子都不害怕嘛”
“怕什么，我觉得不过瘾呢”
“是个勇敢的姑娘”疯陈昂起头意味深长的瞟了我一眼
“芳，女孩子要柔弱些才好”
“那是你的想法，我是不会改变的”
我的心一下子像是敷了一层冰，冻得我心不能思考
“芳，喜欢对方就会变成那个人眼中美丽的模样，会有妥协，有改变，不再是单身时候的想法了”
“既然是喜欢，那就应该喜欢别人现在的脾气和样子，改变会让自己失去自我，反而不招人喜欢”
“我从前就说过，我喜欢懂得爱的女生，你明白嘛”
“不明白”
……
疯陈乐呵着抽着烟，鼻孔里不断有烟喷出来
“你们俩是在谈道理嘛，这都什么时候了”
“我也没想和她争”
“和你说话真累，不说了”，我的心咯噔一下，她这句累让我感觉自己跳进了深坑中还被人填泥巴，每多说一句就会把我的身躯湮没一部分。
天上的雨比想像中大了一些，第一次听到雨水砸到脚边溅起水渣子撞在鞋上，脚上感觉到了轻微的碰撞，半透明的固体水滴在脚边缓缓化成了水，疯陈在屋檐下来回的走动。
“小碌，我不能在等了，形势这样严峻每多一分钟就会更加危险”
“好吧，我把我的计划说一下，方案一，引尸潮出学校，首先在附近找一栋废弃的楼房，前提是必须清空楼房里面的行尸和活人，再由我引导尸潮进入楼房内，通过楼梯各个楼层分散行尸数量，制造出一个迷阵困住行尸，大概跑到10层左右就可以达到目的，然后疯陈，芳你们两必须在一楼守护，因为到时候分散到一楼的行尸数量不能确定，我会尽量放慢速度，让行尸跟上减少一楼滞留的数量，等我通过电梯下到一楼，再一起杀出去，然后再回到学校一起进去寻找，行尸数量的减少，在安全方面可以得到更大的保证，还有充裕的时候寻找，这方法费时费力，却是最稳妥的，最后我们还可以把废弃楼房的大门堵上，彻底隔断大批行尸的威胁，让整个V区的变得更安全”。
“小碌”疯陈盯着我非常专注，她也是直勾勾的看着我
“平时就爱多愁善感，什么都设想过”我卑微的内心能遮掩的尽量遮掩
“第二个方案，这所学校的情况你们也有了大概了解，进出口就一个，现在被大量行尸阻挡，窗户都在三层以上，如果我们能找到楼梯就可以直接越过正大门进入到学校里面”
“就这个办法了，我女儿的班级在五楼，从窗户进去较好”疯陈望了一眼手提带中的玩具，抖动了几下
“风险也高，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万一弄出什么动静来，引来行尸就麻烦了”
“不管了，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还是谨慎些好，进出口都悬在空中，万一有什么事进退不得”她在一旁补充
“小碌，小芳，我知道你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谢谢你们帮我到现在，等雨停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我的手刚要抬起就被她拽了拽裤子。
不远处躲在屋檐下的行尸格外的安静，如果不是肩一高一低的来回起伏，我一定会认为那是什么雕像。地上化开的雨越来越多，草坪上满是凹陷的水坑，雨虽然小了些，耳边却始终没有清静过，不断有玻璃摔碎的声音传来，也只有在这空旷的地方才能深刻感受到这声音有多吓人，感觉到处都在砸东西，摔东西。疯陈蹲在地上每从带子里掏出一件玩具眼睛就会红上一圈，有时候还会哼上些调，有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笑了。
“芳，雨水还有多久才停”
“大概两分钟”她睁开眼睛，手掌摊在前面
“疯陈哥，等等雨一停旁边的行尸肯定会向我们这边扑过来，我们先准备好”，疯陈从怀里掏出烟杆，背着我们没有吭声
“对面五个行尸，四男一女，我挡最前面，疯陈挡第二道，芳你最后”我话音刚落，雨水骤然而停不远处的行尸疯狂朝我们奔来，俩高大的行尸冲在最前面，一行尸一身红色篮球套装，跑起来右手一上一下打拍，等我做好架势一张血喷大口已经到了我胳膊处，另一只也在同一时间腾空而起，一只手高高举起，看姿势有点像扣球，先是收缩胳膊，往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向上一提，手臂向上支撑，那两行尸一个口吐鲜血摔倒在地，一个被架到身后重重的砸在地上。
随后两身材较小的也冲了过来，疯陈挥着手里的烟杆快走两步迎了上去，那两行尸一个胖头大耳，体型属于那种两头小中间宽，跑起来肚子上的赘肉咚咚的响，另一只体型瘦小，面相丑陋，没有了两只耳朵，跑起来像耳朵上挂了两串红色的珠子，疯陈到也不及，昂起头长吸一口烟，一闷杆结结实实打在那肥头大耳的脑门上，宽大的身体瞬间倒下压住了并行行尸，只留下了双手在外面抓。
与此同时散着长发的行尸已经扑到了我面前，她一个侧扑同行尸缠绕在了一起，行尸胀鼓鼓的肚子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肠子鲜血不停的流了出来，她被按倒在地上，竟然完全没有反应，那妇女行尸伸出手要抠她眼睛，她傻愣愣的不躲不闪，我迈出脚要去帮她，一张大手握住我的脚腕，我被绊倒了，我张着手拼命的向前爬，可无论我怎么用力都仍在原地，那妇女的手渐渐靠近了她的眼睛，我大声的嘶喊
“芳，你醒醒，你怎么了，不要”，我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脚被向后拉去，我整个人扑倒“芳，你在干嘛”，我的嘶吼在空气中回荡，她把脸侧向我这边，僵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圆瞪，露出了诡异的笑，那笑容像是欺诈后的得意，像是鬼魅是恶魔，就这样把脸斜着贴着地面朝着我，那一刻我毛骨悚然，整个身体使不出一点力气，我被一个劲的往后拉。
那妇女行尸突然停了手，从她的身上爬了起来，刚转向我这边以突然转了回去，整个人扑了上去，我见她一个翻滚让行尸扑了个空，迅速爬了起来，对着地上的脑袋像踩西瓜一样踩了下去，顿时地上溅满了血白两色的沫子。疯陈连挥两烟杆，把缠住我的两行尸打倒。
“小碌，你怎么泄气不反抗了，这可是要小命的”
我爬了起来，眼睛停留在她身上，她跑了过来“阿碌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芳，你没事吧”我咽了好几下，感觉自己被什么哽到了
“有事，我衣服弄脏了”她拎起裙子的一边，拍打了几下
“芳，刚刚你差点被挖眼睛”我扶着墙侧着身子看她
“你头是不是被撞了，刚刚那一幕你不是也看见了嘛，扑过来被我躲开了”
我五指张开撑在面前“在这之前呢”
“之前不就是行尸冲我跑过来嘛，然后想扑倒我”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疯陈，疯陈点了点头，诧异的看着我，我蹲在墙角，思考着那个刚刚发生的场景，那一幕再次让我全身颤抖，看着不远处正和疯陈谈笑的她，手里把玩着带子里的玩具，笑起来有些羞有些可爱，难道真的是我脑袋被撞了。
“阿碌，我想回家”她把我拉到一边，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
“小碌，小芳，你们干你们自己的事去吧”
“不行，疯陈大哥，我们一定要帮你的”我无意识的瞧着疯陈的腿和带子里的玩偶，她拽了拽我，我笑着看她，用很真诚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她，她不好意思的停止了拉拽，默默牵了我的手。
沿着下坡，我们来到了一家五金店门口，大门敝开，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门口的收银台上侧脸爬着个女人，脸色苍白，却依然可以看到眼睛上淡淡的红妆，两腮粉红，闭着的眼睛一副安详，口红呈淡紫色，秀发抚在脸颊上自然垂下，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看不到一丝尘土和褶皱，裸露的脚摆放在木桩的年轮里，如果不是一旁放了一把带血的螺丝刀，桌面上有一片凝固的暗红血迹，看上去就像是美美的睡着了。
她轻轻撞了我一下“发什么愣，找梯子”
“为什么这店里的东西这么整齐，没有被翻乱”疯陈拿起一把拖把
“是呀，不但整齐而且干净”
“或许是有人常来这里打扫”她的手抹着收银台
“赶快找吧”疯陈拐进最里面，五金店的东西太杂乱，许多东西都被其他东西覆盖遮挡
“找到了”疯陈扛着梯子就往外走，我留下一张借条放在桌上，兴许有人会看见。
“这是我女儿，昵昵”疯陈把照片递给我，小姑娘短短的头发，灿烂的笑和疯陈笑起来有九分像，左右两中指在脸蛋上比划
“好可爱的孩子”她把照片贴在胸口，我眉飞色舞的向她动了动眉毛，她盯着照片可劲的欢乐！疯陈简单把学校里面的情况介绍说了一篇，我们最快速地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梯子伸展开刚好可以搭在三楼的窗户上，疯陈抢在我们前面蹬了上去，还没爬到顶就听到里面乱哄哄，待到了窗户前，里面已经躺下了六具成人大小的尸体，在教室内还有三个翻滚的小朋友。
我一跳下窗，那三个小朋友就冲了过来，我还在想是行尸还是活人的时候“啪啪”两脚把俩小朋友踢了出去
“阿碌，我是不是踢到脏东西了”
我把她从窗台上抱了下来“没有，就是几个小鬼”，“前面”她指着前方，我转身过去把她的脚对着小朋友
“放我下来”她用脚抵着向前的小鬼，小鬼不管怎么动都被死死抵住
“芳，别伤害这么小朋友”，她大腿一抬，那小鬼飞了出去
“芳，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
“我喜欢男孩”
“我喜欢女孩，这怎么办”
“阿碌，还早呢都没见过父母，再说了我就是女孩，你喜欢我就好了”。
过道里一片喧闹，我们跟着疯陈赶了上来，过道有些窄，勉强两个成人并排通过，一时间我已为回到童年小学！过道环绕一圈呈现一个矩形，围着底层的一块篮球场，抬起头四五六楼的过道就盘在上空，阳光直直照射在球场中央。
疯陈似乎已经忘了脚上的伤，一个劲的向前，我们遇到的行尸都是被打残打伤，奔着楼梯口而去，我们在后面做着补救工作，把能堵在教室里的的都用课桌堵住，过道上还有威胁的行尸通通消灭掉。在一间教室门前，一位短发的小姑娘背着我们站立
“快看，是不是昵昵”她惊呼道，我有些诧异，因为这背景实在是太像了，如如果是疯陈应该回头，难道碰见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我小心翼翼的靠近“昵昵”，女童的身体缓缓转了过来，一张吐着鲜血的嘴朝我咬了过来，我蹲着的身子向后倾倒，两手支撑在地上连退两步，“阿碌，这不是昵昵”她走上前把女童扔进了教室里。
疯陈疲惫的扶在墙边大口呼吸，背上的汗浸湿了他灰色的衣服，手里的铜色烟杆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待他转过头来看我们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不均匀的血斑，正面的衣服也多了一道道血痕，我们在后面呼喊他，他只是对着我们笑，露出O型黑黄的牙，完全没有听到我们说了什么，他的耳孔里填满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血，双耳赤红，耳洞里也有鲜血溢出，我示意叫他停下，他对我竖起大拇指，又一个劲的向前跑。
“我们没时间处理过道上的行尸了，我们要赶快赶上去”
“现在不清理，回来的时候更麻烦，你往楼下看看”
“怎么都在往上动，这下麻烦了”
“阿碌，要不我们撤吧”
“撤了疯陈怎么办”
“阿碌，你忘了厚天嘛，疯陈大哥也有他自己的执著，你救不了他”
“不行，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你能做什么，你这样只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哪怕还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去试试”
“阿碌，为了我，我们撤吧”
“芳，你愿意跟着我嘛，无论我怎么样”
“阿碌，我能，但我不想看你白白送死，我们还有未来”，我强行拉着她的手朝着疯陈跑去，她把头低下脸侧向一边。
我们刚到楼梯口，三只行尸同时从四楼的梯口扑向疯陈，我赶忙冲了上去，迎着一只飞踢而去，我的背靠着疯陈，余光看了看他，他的耳朵不知道被什么咬破，鲜血流个不停，耳孔里已经变成了黑色，脸上印满了的血斑，一只身穿西服的高大男行尸高跃而起，另一只女老师行尸撕破的衣服露出半截内衣从一侧杀出，疯陈一脚踢在女行尸肚子上，一杆子挥在悬空行尸的脸颊上顿时凹了进去。
“小碌，这女老师是我女儿的班主任，我女儿已经离我不远了，你们回去吧，我已经被咬了，时间不多了，我最后只想见我女儿一面，你们赶紧走”
“疯陈哥，都已经走到现在了，只能背水一战”，疯陈没有回答，朝着那西服行尸连挥三下，直至扑倒在地上，她跑到前面望着楼梯下方，又看了看走廊的另一边，一个绊脚让另一只滚了出去“楼下的大批行尸已经到了二楼，另一边走廊的行尸也快到了，赶紧走吧”。
走廊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集结了一队行尸，要不是过道狭窄，又有小行尸混在中央，不停的绊倒，踩踏，行进速度比较缓慢，楼下的行尸一窝疯的往上跑，只要有一个摔倒就会跟着倒一大片。
疯陈抓着扶手，喘着粗气竟走到了我们前面，刚到五楼他就转至右侧的过道，行径中的行尸都被他撞向一边，滞后的我们却遭到了行尸疯狂的反扑，我手里提起一行尸，远远见着疯陈一个教室接一个教室的找，找完了右边又冲了回来，一声不吭和我们擦肩而过朝着左边的教室寻找
“这边也找不到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疯陈再次恢复了他的原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站在护栏前望着头顶上的光，一只背上驼着一本英文书的长发行尸在他面前短暂停留又接着爬向我们，我一脚踢过匍匐的行尸，书本在一旁快速的翻页合上。
我把手搭在疯陈的肩上，他缓缓把头转了过来，灿烂的笑容，一圈黑色的O型牙齿，待他把右眼露出的时候，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松了下来，她惊骇到表情僵硬
“小碌，小芳，我感觉我的右眼已经不属于我了，我是不是快要变成行尸了”疯陈的右眼已经看不见眼球，眼眶里只剩下一层白膜，我们一同摇着头
“昵昵还没有找到，不能放弃”
“小碌，小芳谢谢你们帮我，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帮你们拖延上楼的行尸”
“快看，是昵昵”她指着楼底阴影下的孩子，疯陈只看了一眼，就拖着腿跑了起来，他冲挤着上楼的尸群，湮没在了尸潮中。
“阿碌，我们怎么办”她捥着我的胳膊摇晃，“去最左边的教室”我牵着她跑进了教室当中
“用课桌凳子封住所有门窗”我双手推着讲师台堵着大门，教室里一共三扇窗户，都只剩下裸框架，必须架起两层高的课桌才难封堵，靠过道一排都堆满了课桌，我仰望着天花板躺在了地上，满脸汗渍
“行尸来了”她把我拉了起来，我收捡起地上没有用到的凳子
“芳，赶快把凳子放在窗台下面，越密集越好”
她抹着额头的汗双腿夹住我的右腿坐下“阿碌，窗台下放凳子干嘛”
“窗户上的课桌稍微用力就可以推倒，只能等桌子倒下和地上的凳子乱成一团，就当是绊脚阵，我们最后的防线”
相互推攘的行尸硬生生挤进了狭窄的过道，教室里渐渐暗了下来，只在教室顶端有一束光，三扇窗户都被过道的行尸遮挡，缠乱在一块的行尸已经分不清有多少头多少手脚，窗户上的桌子被稍稍推挤就倒塌，不断有行尸从交杂的尸体里爬了出来，倒在地上哐哐的响，在左边的窗户刚落下两步脚就和凳子的四个角缠在了一起，打了结拖着凳子在地上爬。
一只行尸落下被前面的行尸绊倒，眼睛插进了凳角里。又一只断腿的行尸从顶上滚了下来刚好掉进课桌的盒里。尸潮就像一团流动的蛆虫，不计其数的行尸交缠着相互之间蠕动，不停的掉落行尸、残骸。
中间的窗户先是跳进来两只健全的行尸，只是着陆点不好被桌子包裹住了脚，拼命的挣扎脚怎么也抽不出来。
右边窗户外的行尸团向里面喷着残肢、碎肉，断手断脚，死人头，还有一些浓稠的红色分泌物，顶上仍有行尸滑滚下来。
地上的障碍物渐渐被不断涌出的行尸填满，不到一会桌子凳子都没有了原貌，全成了叫喊嘶啊的行尸肉垫，整个过道墙面已经成了伸着无数张手脚，嵌着无数颗头，血肉分离错骨流汁，散发着恶臭，滴着又黄又红的液体，无数张嘴巴发出一阵阵怪叫的行尸墙。
她紧紧抱着我的胳膊，我靠着墙坐在地上，全身上下肌肉酸痛，使不出力气。
我的眼睛看着她，泪水翻涌在眼眶里转，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无邪的纯真，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我，“芳，对不起”，“阿碌，干嘛要说这些，等回到家你要给我做好吃的”
教室里越来越吵闹，行尸的吼叫犹如在耳边，六只行尸靠近，我的身体站了起来，挡在了她的前面，我向着前方嘶喊一声后腿蹬在墙上飞了出去，双脚弯曲，背部向后，我笑着对她口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咔嚓”我感觉背部遭受到猛烈的撞击骨头移了位，我摔在地上口里吐出一口鲜血，耳边传来了“咚咚，嗡嗡”刺耳声，眼前是无数巨大的脚，渐渐闭上眼睛教室成了一块黑布遮盖。
“阿碌，阿碌，你醒醒”呼唤我的声音是那样温柔熟悉，我仿佛是在梦里，身体飘了起来，周围一片白茫茫的草坪，那声音回荡在这空间里，钻进我的耳朵,浸入我的肌肤中，我的手臂传来一股绞痛，一把电钻疯狂的在我手臂上钻孔，越来越痛，痛到我直起了背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气坐了起来
“我们没事了”还是倒地前的那个教室，地面上全是东倒西歪的桌登，地面，墙壁窗户上都贴了一层红色的黏液
“行尸怎么退的”我的脑海还停留在最危险的时刻，那就是绝境
“是我弄出响动把行尸引到学校门口的”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阴影的角落发出，我急忙站起身扶着墙壁，做出防御姿态，她拉着我的手，眼神里格外的温和，我警惕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朋友你也别急，我并不是什么坏人，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他从地上撑起，走到了阳光照射的地方
“还是不习惯阳光”他单手递来一张纸条，看着熟悉的字迹和内容“你是那家五金店！”
“没错，那家小店正是我的，你们留下纸条后我稍微晚了一点就跟了出来，刚好在学校门口看见行尸有异动，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情况，自己势单力薄只能再次把行尸吸引到学校门口”
“都怪我，让我们身陷险境，如果没有你的及时出现我们恐怕已经成了别人肚子里的食物，兄弟太谢谢你了”
“谈不上，你要谢还得谢你女朋友”
“芳”我念出一个字迟疑了很久，她抢着先说了话
“没有什么了，在你倒下的时候我就听到外面的响动，我只能尽量拖延”她把手挡在陌生人的前面，走到我们之间把话撂下。
“赶紧离开这里吧，先出学校在说”她领着头走到最前面，一路上她都找着话和我聊天，从五楼到三楼我除了问到这个陌生人叫：金伍，其他的都没来得及了解，到了楼梯所在了教室，趁她一时没接上话
“金伍，你能详细的说一下你进到学校后的事嘛”，“我也是从窗户进去”，她大呼一声“快看，是疯陈”，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在楼底，阴影中有一个断了双腿正在地上用双手爬的行尸，熟悉的灰色行头，从怀里露出半截的铜色烟杆，我的眼眶突然润了，我不知道疯陈是怎么通过尸潮的，也无法想像他遭遇的一切，疯陈爬到了昵昵前面停了下来，从三楼看去他就没有再动过
“走吧”她赶着金伍叫他先走，我从教室里拿出装满玩具的带子，高高的抛出从天上坠下，铺满了那块阳光的场地。
我和金伍走在最前方，她在过马路的时候裙子被刮到停留了几秒
“金伍，说说进到学校里面以后的事”
“到了五楼教室”她从后面赶上，夹到我们之间用手推着金伍支远了些
“阿碌，我们回家”她拉着我把重量全压在了我手上，耍无赖非要往家里牵。我只得听从她，隔着马路朝金伍挥手拜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