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阁 || 心锁
人生苦短，一个人的心，别轻易上锁。
——佚名
01
“小王，这是咱们新来的部门助理晓菁。你带她转转，认识一下，顺便给她简单介绍一下咱们公司和部门业务。” 周一早晨，我刚一落座，就收到郭总委派的任务。
郭总是我所在部门的老大，是这家国资医药公司的市场总监。她对下属工作的要求极高，是全公司最难伺候的老板之一。
我连忙起身，抬头一看，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细眉大眼的姑娘。我刚想回答，郭总一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我不禁为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姑娘捏了一把汗。在我来公司的两年里，郭总的助理已经换了五个人，没有一个过得了试用期。
她显然并不知道我的这些想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圆圆的脸蛋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那般清澈如水的眼神，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仿佛有种似曾相识感，在那一瞬间击中了我的心。我有些恍惚。
“王经理，你好！我叫艾晓菁，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没想到，她竟突然向我伸出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浅粉色的指甲闪着柔和的光泽。
我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慌乱，“我，我是助理产品经理王永嘉。”我没敢去触碰那只看起来让人心动的手。
在晓菁入职后的日子里，我和她在工作上的交集并不算太多。可奇怪的是，我总有一种想晃悠到她工位前和她说上几句话的冲动。
不善言辞的我，终究缺乏一份勇气，我只是在忙碌的工作中偶尔抬起头来，看看不远处那个瘦弱、高挑的背影，似乎又能给自己继续忙碌下去的动力。
02
“午饭吃了吗？走，一块儿下楼买点去？”一日中午，我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她的工位前。
“没，你先去吧。我把下个月的活动申请做好再去。”她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地回我。
“干嘛那么认真，吃完饭回来再做也不迟啊！”
“没事，我现在还不饿。郭总早上过来问来着，我想着早点做完给她看。”她一丝不苟地回复，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过电脑。
不忍心再打扰的我，只好默默离去。
像这样，在许多个中午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晓菁一人坐在电脑前。她经常很快就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并不和那些姑娘们在外闲逛聊天。
她似乎十分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这些在我看起来极其无聊，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活儿她干起来却一丝不苟。
慢慢地，我竟然也成了中午办公室里自觉干活儿的一份子。或许，我只是想多一些时间和她待在一起，静静地享受似乎只有两个人的时光，哪怕和她只有只言片语，或偶尔的眼神交流。
她身上那股沉稳的气质和她的实际年龄极不相符，在一堆咋咋呼呼的姑娘们中显得那么地与众不同，也越发让我着迷。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的是，这个瘦弱的姑娘居然捱过了半年的试用期，还受到了郭总的公开表扬。
“恭喜你通过试用期！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给你庆祝一下，怎么样？”我忐忑地给她发出了这样的一条信息。
“好啊！看在你每天中午都陪我奋战在办公室里的份上，我答应你了！”没想到，她那么快就回复了我，后面还加上了个调皮的笑脸。
那顿饭，我和晓菁像两个久未谋面的好友一样畅聊了许多。当我得知她还没有男朋友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十分欢喜。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向她表白之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原来是郭总的电话，她催促着晓菁赶紧返回办公室，好像是有一份重要文件找不到。
“真是不好意思，永嘉。我得赶紧回去了。不过，还是很开心和你度过一个对我来说很有意义的日子。谢谢你！”她依旧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我，真诚地说道。
“幸而，她终于能留下来，以后还有机会。”我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怅然若失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可那时的我，却不知道，她注定是会离开......
03
“不好了！快来人，晓菁晕倒了！”一天中午，办公室的宁静被一阵呼喊声打破。
我像触电了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晓菁，脸色苍白，手边散落着一堆文件。我顾不上那么多，一下冲了过去背上她就往门口跑。
医院里，我安静地坐在病床边，有些肆无忌惮地盯着晓菁看。她那一头长发像黑色的锦缎一样柔顺地平铺在床上，闭着的两只眼上长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她的呼吸平静而缓慢，嘴角轻轻弯起，似乎像是睡着了一样。
看到她那几乎见不到一丝血色的脸庞，我的心里泛起一阵心疼和爱怜。
过了许久，她缓缓地睁开了眼，轻柔的声音落入了我的耳朵里，“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说是低血糖，输完液就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哦，我以为.....”她的话刚到嘴边又缩回去了。
“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快回去上班吧。”没想到，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把我赶走。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我有些气恼地反问她。
“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意思是，你下午总得回公司吧？”
“我请假了。我想在这儿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藏在自己心底许久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她显然没有防备，愣了一下，继而缓缓地说道，“我们并不合适。你知道，咱们公司不让员工谈恋爱的。”
“这不是理由。为了你，我可以选择辞职。到哪儿不都是干活儿嘛！”
“永嘉，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是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你，还是回去吧！”她把头转向了一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那次之后，晓菁离开了公司，她甚至都没有再回过办公室。
她离开后，我曾像发疯了一样去寻找她。打她的电话，只得到“该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回复；给她发短信、微信也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无数个夜里，我对着那个熟悉的头像黯然神伤，我一遍遍翻看曾经的聊天记录，却只能让自己更加伤感。
我还曾去过最后一次见她的医院，却被告知她早已出院。不死心的我按照公司通讯录登记的住址去找她，房东告诉我她早已搬走。
她就这样连招呼也没打，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排解失去她得痛苦，我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慢慢忘记她。然而，对她的思念，却像一株藤蔓在我心底牢牢扎下了根。它慢慢地向上生长，紧紧缠绕着我，几乎令我窒息......
04
晓菁离开公司后的半年。有一天，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公司前台，“王经理吗？前台这儿有两位访客找你。麻烦你出来一下。”
我疑惑地走到前台。一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站在那里，神色里似乎有一丝悲戚。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小王，请原谅我们冒昧前来。我们是晓菁的父母。此次前来，是替她完成生前未了的一个心愿。”
生前？这两个字如同一声炸雷在我耳畔响起，我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生前？您是说晓菁她已经......”
“晓菁在一个月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生前嘱咐我们要当面和你解释一下，并把这封信交给你。”说着，晓菁的妈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我。
我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接过了这封信。
“晓菁她是个命苦的孩子，三岁时就发现有先天性心脏病，所幸不是最严重的那种。经过几次手术，倒也基本能够正常生活。但医生告诉我们，她这一辈子最好是别结婚、别生孩子。因为这个病有遗传的可能性，而且生孩子对心脏影响很大，她也承受不起。”
“因为这个病，在大学期间，她拒绝了几个男生的追求。工作之后，也只一心扑在工作上。她把自己的心锁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活着。可没想到，那次晕倒之后，她的心脏功能急剧恶化，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无法挽回.....”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05
“永嘉，我很幸运自己能够遇见你。但我最遗憾的是，自己永远错过了你。是你，打开了我了心门上的那把锁。”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我终于明白，人生苦短，珍惜眼前人才是活着最大的意义。可对我来说，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
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晓菁留给我最后的这些话都会在我的耳边响起。
好好活着，我想，我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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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琐事乌托邦
校对：若欢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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