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竟朝夕1】夜半铃声凶不凶
小山上的花
“叮铃铃，叮铃铃……”
深夜的电话铃声格外刺耳，华子振正睡意朦胧。这几年，华子振的早睡计划，从十点入睡，修正到十点半，到十一点，再到十一点半，今天难得能得到落实，明早的爬山大计也一定能从嘴巴落实到腿上了。
“叮铃铃，叮铃铃……”铃声很固执，决不罢休的架势。是谁呢？要知道寂静的夜晚这声音格外刺耳，该十二点了吧，一定有什么急事？
作为一名资深保险理赔人，华子振经常接到各种奇葩咨询电话，尤其晚上，是许多危险发生的高峰，经常睡梦中拿起手机，听到电话里男子的悲怆或惊恐的失控哭腔。
想到这华子振干脆拿起手机。唉呀好家伙，都凌晨1：41分了，华子振这睡意朦胧的时间可真够长，“喂，你好！”
咦？怎么回事，没回应？华子振提高声音，“喂，您好？能听到吗？” 这个时段是车祸的高发段，赶上信号不好的地儿，叫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此刻电话或就是救命稻草。
“…………”没声音。
“喂！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吗？”这是我们的标准服务用语，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没声音？
又等了片刻，仍没声音，华子振挂断了电话，也睡不着了，逛简书吧，专选绕脑的文章读，作者的确花了心思，还没点到第三个赞，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又响了，伸手去床头柜上摸手机，手机屏幕在闪烁，很刺眼，勉强看4：56，点开：
“喂，你好！”华子振感觉双眼好像有胶粘着，大脑也在死机状态。
“快……快来……救救我……你是……华，华子振吧？快，我要死了！”那惊恐声音直打颤，字哆哆嗦嗦从嘴里蹦出来。
华子振一个机灵，顿时清醒过来，显然出大事故了？
“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华子振尽量用温和平缓的声音，
“在……青山省，你们……快来人！”沙哑微弱的声音，竟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在则正路段吗？”华子振知道，那一段山路坡陡且坡度长，货车刹车片能被很快被碳化成齑粉，大货车瞬间变失控恶魔。坊间称之为大货车司机的“黄泉路”，也是各省许多物流公司货车的必经之路。
“是是，就……是……呜呜……快来人啊！”嘴唇颤抖得厉害，终于憋不住化成呜咽。
“你先沉住气，到底几点出的事，报警了没？”华子振得先问清基本事实。
“报了，在驾驶室里就报警了。一点半的时候我实在犯困，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电动车直朝我冲过来，我猛打方向，车冲出护栏了都，”听声音似乎平稳了许多。
“我现在身边有水声，好像在河边，快来救救我，我又冷又痛。”那痛苦的声音又说，总算清醒了许多。
“交警没去现场吗？听声音你感冒了？吃过感冒药没？打120了吗？”华子振尽可能了解现场情况，便于下一步准确判断。
“没看到交警，这里太冷有些受凉，打了120了，120说已来过了。”声音渐渐冷静了许多。
“你再打，要反复打，一定说清楚你的方位，可能他们有误会。我这边给你联系一下当地公司帮你协调。”华子振提醒对方。
那边人也逐渐理清了思路，很快挂了电话。华子振看时间5：20分，就把闹铃调到7：10分，又发出一份反馈邮件，蒙头继续睡。一睁眼又是繁忙琐碎的一天，很多难缠难治事在等着，必须睡好觉，养精蓄锐，保持最佳状态。
作为业界老大各项服务辐射全国各地，天南海北的信息不断，电子化时代大数据管控，精到细枝末节，细到分分秒秒，每天的生活如一团乱麻，让人焦头烂额，可生活还要继续。
去他妈的什么一半烟火，一半清欢吧，申报邮件又被打回，华子振有些恼怒地想，门外一股寒气进来，华子振一哆嗦，竟一阵肠鸣，“扬州鲜笋趁鲥鱼，煮烂春风三月初。”煮烂这一堆理不清的乱麻吧。
“老华，要饿死宝宝了，准备报饭吧？”进来的是王春，华子振抬眼看，一米八五大个，二百二十斤的庞然身躯，正腆着脸看着他，心想，越胖就越发经不起饿？一面心不在焉道：
“报去吧，这还用问我？”
“好嘞，”转身走向大厅，又收住身，再侧转回首，“主任你要……”
“还是特辣的——哎，你看看大厅吵活这么厉害，是怎么回事？”
“好嘞——来来来，报饭了，错过的概不负责！”听王春的大嗓门震得大厅嗡嗡的。
大厅里有个女人在说话，尖锐的声音里盛满怒气，言词密集，每个字都似一粒子弹，力道十足，都道看不见的流言蜚语杀伤力大，看得见的流氓语言强盗逻辑也锐利无比，估计这样情形下十个阮玲玉都得完蛋。
女人在疾言厉色地训斥大厅的陆简兮，“你说，你凭什么给我打钱？经过我同意了吗？”
陆简兮是新人，上岗还不到一个月，哪里见过这阵仗，娇弱的瘦小身板站在柜台里，眼里已然是湿漉漉水雾，嗫嚅地对那女人说道，“我给你打电话了，你说行，还提供了银行帐号……”
“我给你银行帐号，就是同意你打钱？你这是说我不讲理了？”女人自推自论，简直要吃人架势。
“这位大姐，其实……”一旁的老员工刘煜插上来，殊不知刚开口就被堵住。
“什么大姐，这关你什么事了？你以为你很年轻？她给我打的钱，和你有毛关系？”
“她是我单位员工，代表的公司行为，怎么就没关系了？做人总是要讲道理的。”刘煜性情温和，却绵而有韧劲，“你要是觉得……”
女人滴水不漏，再次截断刘煜的话，“既然代表公司行为，你说说我怎么不讲道理了？你说，你说啊？”
“你让我说话了吗？你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怎么个意思？”刘煜道。
王春过来道，“来来来，先报饭，一会又堵车送不进来，提前订提前订啊。哎，这位大……这位美丽的女士，要不帮你一块订一份？正好赶上饭点了，这叫人不留天留。”
“哼，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女人扭头，上下打量王春一遍，嘴里仍不依不饶，口气倒软和了许多，“怎么着给我一个说法！不能就这么过去了，你们领导了？我找你们领导说。”
这时胖墩墩的卫长欢出来，“这位女士，请进来吧。我们领导正好在家。”女人脸一横，绕过大厅气势汹汹杀进去。
华子振仍在回复那份邮件，要求内容更详尽一些，唉，领导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岂止跑断腿，如今领导邮件满天飞，下面加班天天追。电话又响了，看华子振接起手机。
卫长欢指着华子振办公室那张破沙发，“您请坐，稍等。领导马上接完电话。”
电话是兄弟公司法务人员打来的，请求代为出庭一个案子，要了这边联系地址，材料随后寄出。华子振接着电话，不经意扫了扫沙发上气咻咻的女人。
“哦，你好，小卫，给这位女士冲上茶。”华子振朝西边办公桌旁的卫长欢喊道，
“不用了，废话少说，大家都很忙。”女人硬邦邦道，“你们大厅人员服务素质太差，为什么打钱都不通知我一声？你是领导，你今天得拿出个意见来。”
“是打到你帐号上了？”
“对啊。”
“她怎么有你帐号？你卡不在你手里？”
“当然在我手里，我告诉她打的…………不是，我只是告诉她帐号，并没有同意她打款。”
“你怎么告诉她的，我发的微信，你看，她让我加她微信好友，我把银行卡发给她。”
“哦……我看看，这不没说不让打款嘛，上面说请发过银行卡，给你打上赔偿款，你就发过来了，没表示不同意啊。”
“你，你们还……”
“还是我来说说吧，”华子振盯着面前的女人，仿佛看到心底，看她两颊已爬满老鼠屎般的雀斑，更显落花般沧桑。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