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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个火星人13 镜花水月

2018-12-06  本文已影响258人  郭襄说

就像一颗尘发出光亮,一片云长出翅膀,一只最柔软的蝉长出最坚硬的铠甲。 遇到爱,再普通的人,也会变得不普通。


13 梅朵的心事

朱颜原本就该想到,林川能招她喜欢,自然也能招别的女人喜欢。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落单呢?

阮子柒告诉朱颜,林川离婚了,她们却都没有料到,单身的林川,身边最不缺的,也许就是情人。

他情话说得那么溜,张口就来。他在床上,娴熟温柔。他吻技了得,让人沉迷不可自拔。这一切,应该都是在女人堆里浸泡出来的呀。

朱颜不甘心。就算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可林川为什么就那么猴急呢?她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把其他女人领进家,太伤人了。那个女人看起来30多了,无论身材还是颜值,都很普通,朱颜输得心不甘情不愿。

拥有过是一种比没得到更折磨人的情绪。这种不甘心变成一种执念,蛰伏在朱颜身体里,就如冬天沉睡在泥土里的草籽,遇到合适时机,比如一阵风,一场雨,就会萌出芽,刺破土地,拔节生长。这让朱颜每想起林川一次,身体就会跟着痛一次。

朱颜想,她在朱以放婚礼上失神是因为林川,那么小姨呢?她流泪又是为什么?

朱颜猜不透。一丝丝的痒意从小腹爬上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梅朵问:“怎么了?”

朱颜抚摩着小腹上的疤:“痒死我了。”这道疤从小时候就跟着她,每到变天下雨或者季节变换,就隐隐作痒,擦了多少膏药也不顶事。

梅朵问:“你还记得这是几岁时候的事吗?”

朱颜摇摇头:“忘了,只依稀记得是小学时候。”

“7岁。”梅朵说,“那是你7岁那年,阑尾炎发作,动手术留下的。”

“你怎么这么好记性?都快20年了,猴年马月的事,你还记得?”

“关于你的事,你家的事,我都记得。”梅朵轻轻笑了,“你只知道你肚子上的疤,却不知道你爸爸额头上的疤。”

“老朱额头上有疤?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正眼看过他几回?”梅朵有点为朱以放打抱不平,自顾自的说,“朱以放是很爱你的。那年你急性阑尾炎发作,痛得在床上打滚,他抱着你一路飞奔去医院,跑得太急,甩了一跤,你一根头发没少,他头都磕破了。”

“留疤了吗?在哪里,我怎么都看不出来?”

“额头上,他会抹点粉盖住疤痕。”

“老朱还会打粉底?”朱颜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哈哈,他太逗了。”

“只许你自己花枝招展,就不许男人也化化妆?”

“小姨,为什么每次提到老朱,你都格外紧张?”

“他是别人吗?那是我唯一的姐夫。”

“曾经的。”朱颜笑嘻嘻补充。

梅朵哼了一声。

朱颜拉着她手,认真地说:“小姨,说真的,你跟朱以放其实挺般配,你们那张合影,像极了一对情侣。你们不论性格,还是三观,都很相似,而且你是射手,他是狮子,简直天生一对。你们如果在一起,会不会更幸福?”

“这丫头疯了,胡言乱语起来。”梅朵假装愠怒了,转过身去,背对着朱颜。她不想让朱颜看到她红着脸,又红着眼。

梅朵时常想,那年嫁给朱以放的如果人是她,会怎么样呢?

梅朵和朱以放的故事,也有一个俗套的开始。

时光回溯到28年前那个秋天,18岁的大一新生梅朵,在校园迎新会上,认识了大四学长朱以放。如同所有浪漫爱情故事的桥段一样,看到朱以放第一眼,梅朵就喜欢了。

那时候的女孩子,多么矜持啊。不只是梅朵,整个八十年代的爱情都是含蓄而内敛的,那时的年轻人会因为一件白衬衣、一个微笑、一首诗朗诵、一场运动会而对一个人怦然心动。然后不知道被内心那头小鹿乱撞了多少次后,在一个思念浓得化不开的夜晚,提笔写下一封饱含着自己所有心思的表白信。

就像要做一件神圣的事情,那是多么专注而又忐忑的时刻啊,一封信反复斟酌,写了撕,撕了写,在终于觉得每一个字都无比妥帖之后,才放下心来,郑重地托人转交或由邮局寄出去。

可是梅朵连信也不敢写。不敢表白,不敢行动,只能远远地望着朱以放,或者想法设法制造机会,和他在图书馆过道或者食堂门口擦肩一次。

在朱以放面前,梅朵是自卑的。朱以放多么光彩夺目啊,长得好看,学业好,年年拿奖学金,还是校辩论队金牌辩手和足球队主力,人送外号“朱帅”。那时的梅朵,却仿佛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还没长开的样子,走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她那么普通,没有办法引起朱以放的注意。

然而爱情的魔力就在于,它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就像一颗尘发出光亮,一片云长出翅膀,一只最柔软的蝉长出最坚硬的铠甲。遇到爱,再普通的人,也会变得不普通。

梅朵不敢表白,不代表她只会傻等。一股莫名的力量,召唤着她要从黑暗走向光亮,促使她勇往直前。

学校社团启动年度辩论赛,梅朵没有犹豫地报名了。然后她亲自拜访朱以放和他的辩论队,请他帮忙指导她。

学妹如此谦虚好学,学长自然不好推辞。朱以放将他的辩论技巧倾囊相授,梅朵进步神速。不负众望,那次辩论赛,梅朵获得了优秀辩手的称号。她知道,朱以放从此记住她了。

事情一步步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梅朵并不满足,她想要更多。她渴望和朱以放更亲密的接触。一起准备辩论赛的时候,他们总是有距离,开会的时候是几个人,讨论的时候是一张办公桌,面对面遇见的时候是走廊。

为了能私下约见朱以放,和他更亲近地相处,梅朵想疼了脑壳。想了两个晚上,她想出了办法,一个既能满足她的心愿,又不会让彼此尴尬的办法。

她找到朱以放,告诉他,她能在辩论赛中胜出,全凭他指导有方,为了表达感谢之情,她邀请朱以放和他辩论队的同学,到她家做客。她还看似无意透露出,她妈妈包的饺子和做的红烧肉,好吃到能把舌头吞下去。

朱以放“中计”了。

梅朵开心得在梦里都笑出声来。天知道为了等这一刻,她做了多少努力,一颗心忐忑了多久。她就怕朱以放不理她,只要他理她,她总有机会。

朱以放和他同学赴宴那天,是一个周末。梅朵把在另一所学校上大三的姐姐梅云也喊了回来。她终究还是不够自信,怕到时候会慌乱,有姐姐在,她更笃定一些。

那天梅朵穿上了最好看的一套衣服,雪白的丝质衬衣,鲜艳的棉布红裙,长发梳得一丝不乱,在脑后编成两根灵巧的麻花辫。梅云却很随意,套了一件条纹衫,长发随意扎起马尾。

朱以放和他同学按照约定时间来了。一群年轻人,挤在梅朵家小院,玩性大开。

梅云陪朱以放的同学聊天,梅朵给大家端茶,送水果,递瓜子。朱以放调皮起来,教起梅朵家刚满一岁的大狼狗小黑学跳绳。他的一个同学带了一台当时最时尚的柯达照相机,负责给大家拍照。梅朵和朱以放也合影了一张。

那天梅朵是兴奋的,同时又是忧虑的。她怕家里条件简陋,照顾不周,委屈了朱以放,又怕自己太过热络,弄巧成拙,遭朱以放厌烦。她偷偷观察朱以放,直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三盘饺子和几大块红烧肉,她才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离开的时候,朱以放笑着告诉梅朵母亲,他很开心,吃得开心,玩得开心,谢谢她们的招待。

梅朵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才落下地来。

那天之后,朱以放就对梅朵热络了,他每周都找时间约梅朵见面。可梅朵一点也不开心。朱以放找她,为的是打听梅云的消息。

梅朵千算万算,却算不到,朱以放会对姐姐梅云一见钟情。

朱以放想尽办法接近梅云。只是他做什么都是徒劳,恋上梅云,只是他的单相思。

梅云有意中人。男孩叫葛青,和梅云从小就认识,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也是彼此的初恋。梅云在北京上大学,葛青考上军校,去了湖南长沙。异地恋的两人,平时主要靠写信疏解相思,只有寒暑假期才能相聚。他们已经计划好了,等梅云一毕业,就领证结婚。

梅云毕业了,却没有等到葛青。那个人为了仕途,娶了学校政委的女儿,梅云等了那么久,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么多甜美誓言,都成了镜花水月。

后来,梅云自杀了一次,被梅朵发现,救了回来。

后来的后来,梅云嫁给了朱以放。梅朵成了朱以放的小姨子,朱以放成了她姐夫。

朱以放和梅云结婚后不久,朱颜出生。梅朵知道,她永远没有机会了。

再后来,朱以放介绍秦小明给梅朵认识,最后,秦小明成了朱颜的小姨父。

梅朵把一腔爱恋,都深埋心底,只将那张合影久久珍藏。在外人面前,她竭力克制住情感,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心事。可是有时候就是怎么也藏不住啊。时常她看着这个姐夫,就像多年后那天,她看着婚礼台上的朱以放,那么近,又那么远。

当朱颜问:“我妈和朱以放是怎么认识的?”

她转过身来,把这个故事讲给朱颜听。当然,她隐去了自己对朱以放的情感。女人啊,天生就是讲故事的高手。

“想不到朱以放还有这么深情的一面。”朱颜叹息。然后她问了一个问题,“最后他教会你家小黑跳绳了吗?”整个故事中,她对妈妈自杀和朱以放教大狼狗跳绳这两处印象最深。但妈妈的事她问不出口,她怕勾起小姨的悲伤。

“没有。”

“他真傻,狗怎么会跳绳呢。”

朱颜说完,拥抱了梅朵,回客房了。

两人在各自的房间,揣着各自的秘密,安静躺着。远处马路上有车疾驰的声音,轰隆隆地碾压过这个秋日的夜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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