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 杀禅
1
大雨滂沱。
一个黑衣杀手静穆地立在雨中，雨水顺着蓑帽淌到衣服上，湿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一股股肌肉。他的脸像是石凿般僵硬，了无生机。
他好像在等人。
有人到了。他是跑着来的，全身是血，满目惊恐。
“你……你在等我？是她派你来的？”声音哆嗦，却又带着一丝愤怒。
杀手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站着。
来人舔了舔嘴唇。真是难以想象，在这么大的雨中，在全身都湿透的人身上，居然会有这么干的两片嘴唇。
时间仿佛凝固了。
过了很久。
杀手动了。他走了。
来人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2
某座不知名的山上，有一座庙，叫做无名，庙里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的六指老和尚，叫做无用。
现在这个老和尚正坐在一个全身是水的黑衣人对面。
“你来了。”
“你认识我。”
“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怎么说？”
“我认识你，你是杀手、是男人、是父亲、是儿子、是丈夫、是孙子、是将来的某柄刀的亡魂，是众生。”
“所以你认识我，认识天下所有人。”
“我没有见过你，所以不认识。”
“见过才算认识吗？”
“我听人说，见过也不算认识，没见过也不算不认识。”
“你听谁说？”
“听一个叫有用的老和尚说。”
……
3
“你为什么而来？“
杀手抖了抖衣服，快干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
“什么错了？”
“杀人错了。”
“你为什么杀人？”
“为了我能活下去。”
“你杀了什么人？”
“能让我活下去的人想杀的人。”
“什么叫错了？”
“……我不知道，也许违反道德和法律就是错了。”
老和尚摸了摸自己的第六根手指，笑了。
“我曾经有两个徒弟，他们总是打架。于是我对他们说谁第一个动手，就要挨十下戒尺。他们从此再没打过架。”
“是因为恐惧吗？”
“是因为安心。”
“可你打他们。”
“是啊，我在打他们。”
“……”
“我究竟错了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
“从小。”
“你小时候看见人就想杀吗？”
“没有，我现在也没有看见人就想杀。”
“你上一个杀的人，是谁？”
“一个男人。”
“谁让你杀他？”
“他老家的村民。”
“为什么？”
“因为他显贵后，不再认他们。他是孤儿。”
“他死前说什么了吗？”
“野狗可活，人亦可活；野狗可活，人却要死。”
4
杀手的衣服全干了。
他坐了下来。
“假如你从此不杀人，你能活下去吗？”
“……”
“你是和尚，佛为什么没救你。“
“你怎么看出佛没有救我？”
“看不出来，他救你了吗？’
“不知道，也许他没有这个能力。“
“为什么？”
“因为我们分不出来，佛究竟救我们了没有。”
“……”
“佛很善良吗？”
“不。“
“那佛很邪恶。”
“不““佛不善也不恶?”
“不“
“难道佛没有善恶？“
“人有善恶。“
“为什么？”
“因为人创造了善恶，定义了善恶，享受着善恶，所以人有善恶。”
“所以世界本质没有善恶？”
老和尚摇了摇头。
“什么叫世界，什么叫本质，我究竟认不认识你，你究竟认不认识那个黑衣人？”
“杀人究竟错了吗？”
5
大雨还没有停。
一个黑衣杀手静穆地立在雨中，雨水顺着蓑帽淌在衣服上。
湿衣服紧紧地贴着他绷紧的身体。
他在等人。
有人来了，是跑着来的。
来人停下，满眼惊恐。
杀手动了，刀光一闪。
他走了，黑衣渐渐隐在朦胧的雨中。
文字来源：王小玊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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