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音(2)
回来的路上,两人先是一起把龙龟归位放好,然后庙儿说有些睡不着,趁着离凌晨还有些时间,就让月生陪她一起在校园里走走,理一理最近发生的事。
“月生,你知不知道林狐说的那个岚汀是谁?”夜色四合,明月婆娑,庙儿和月生肩并肩走着。
“我也不知道,印象中有一次和门口王大爷下象棋的时候,听他提到过这个名字,还吹牛说整个学校里面,象棋能赢过他的只有一个叫岚汀的小姑娘,气的我连杀了他三局!太小瞧本公子了。”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笑的经历,月生竟然自己在一旁傻笑起来:“你可能不知道,王大爷真是个很好玩的人,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愿意和我下棋了,见了面都躲着我。不过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因为从我来这里的第一天起,我上铺的床板下面,就刻着‘岚汀弃骨,心刻林狐’八个字,就在我面前,明天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以前也没在意,以为就是个典故啥的,没有署名,不知道哪一届学姐的作品,后来听说那个让人讨厌的校巡叫林狐,当时还想过要把字划掉呢,今天才知道岚汀也是个人名,这才猛然想起来,难道岚汀也住过509?”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师傅帮我们可能是有原因的,不单单就为了我那几包烟。”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会不会和那个声音有关系?”庙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眉眼弯成下弦月的弧度,水汪汪的眼睛映着月光,双手下意识的搂着月生的一只手臂,等着他往下推理。
只是月生的目光有些呆滞,也可能是醉酒的缘故,心猿意马的盯着自己看,竟然感觉特别的温柔。庙儿立刻意识到了两人靠的很近,赶紧松开了双手,说了一句:“都是被那东西吓出来的毛病。”
气氛有点尴尬,月生眉毛挑了一挑,像是有东西迷了眼睛一样,缓缓收回垂涎欲滴的神情,心里暗骂这该死的月亮,这该死的酒精,然后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可不这样认为。这么好的习惯,要保持。”
这次庙儿出奇的没有言语上要反杀的意思,盯着椭圆的月亮出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许久才说了一句:“月生,你觉不觉得我是一个不详之人。”
本来月生就有些微醉,听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这样想!以后别再和我说这样的话行吗,我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你可要听好了,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留校三年是多么幸运。”
没想到他会突然发脾气,可看着月生愤然离去的身影,庙儿竟然笑了,虽然说脸上已经泪如泉涌,可谁能说她不是在笑呢,庙儿明白,这个从来没有见他发过火的男人,可能已经走到心里来了。
前几天家里来了封信,父亲打算给自己定亲了,男的没见过,信里说家境很好,庙儿这几天一直在纠结,一边是父命难违,一边是心有挂念。
还是老样子,课后,月生拿着书一脸贱笑的凑过来,坐在庙儿对面的座位上。
“那啥,前天晚上喝醉了,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胡话,如果有当面要钱的行为,可别当真啊,你看这世道欠钱的人太多,就我要点脸面,从不主动追债。要是酒后失言,女侠不要放在心上。”
好家伙!这话说的,放高利贷的都没这口才。
“快两天了酒还没醒吗,要不我现在给你醒醒酒。”庙儿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五根修长的手指半握成爪,只看他回话的态度是否诚恳。
“啊呀,庙儿,你这么好看的指甲是自己修的吗,不愧是盘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这造型,既美观大方又防狼防盗,关键是漂亮啊,这要弄坏多可惜,收好收好,别被我不小心碰着了。”月生赶紧把搭在桌边的手拿开,还装模作样的勾着庙儿的小拇指夸赞一番。
“盘老师教的是面妆和整容,不教美甲,傻的你。”现在庙儿一见他那浮夸的样子就想笑,不受控制一样的,两天不见又有点想得慌,就是很纠结,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嘻嘻,谁教的都一样。庙儿,只要你不生气就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知道以前的王大爷现在住在哪里了,要不要周六一起去看望一下。”月生下巴抵在桌面上,两脚岔开像个猴子一样揽着庙儿的桌子,幼稚的像个六尺高的孩子。
“真的吗,我听人说他几年前就不做了,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你别问,本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一起去问清楚,我要把师傅的老底通通给掀出来,看以后他还敢不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那好,我只是很好奇岚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床板上的那几个字写的真是好看,以前有空的时候我还临摹过呢,不过写不出那种味道。‘岚汀弃骨,心刻林狐’,到底会有什么故事啊!”
“就依师傅那水平,顶多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故事。”月生很不屑的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庙儿撇了撇嘴角,冲他扔了俩卫生球一样的眼神。心想男人对待感情怎么都是这幅德性。
邓民路是一条街,两边是老区的民房,房子大多是庄稼秸秆混合黄泥做胚建成的,一眼望去都是黑瓦黄泥墙的土房子,仅有的几间砖房还是给菩萨们住的。
沿街走来,有的房子在风雨的冲刷下已经漏出土胚里夹杂的东西,再加上老鼠的祸害,少数都成了危房。
街上有一对学生模样的男女,一直在打听174号王乐听老先生的家在哪里,转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个结果。
“月生,你不会是带我来逛大街压马路的吧。一大清早就出来,先是在郑闵路上溜达半天,才发现找错地方了,现在跑到邓民路还是找不到你说的那个174号,不会‘路’这个字记错了吧,会不会是‘国’啊!你这‘郑’和‘邓’都分不清楚的人,以后出来会很危险的。”庙儿走了一上午冤枉路,也憋了一肚子的怨言。
“放心,这次不会错的,你看这路凸凹不平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路见不平,拔脚相助’,老区的人民生活这么辛苦,我辈之人肩上的担子还是很重的啊。”说话间差点没踩到一堆狗屎,两人急忙绕开了路。
街上铺有三米多宽的青石路,相对好走一些,往岔路走就都是土路了,由于前天下了雨,有的地方还有积水,俩人鞋子上沾了不少泥土。
“不行,我实在不想再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腿酸死了。”庙儿见路边有一个空着的长凳,直接做在上面不走了。
“要不我帮你揉揉,让我背着也行,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去你的,天都到晌午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找到王大爷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他,放着那么轻松的工作不做,来这里受这清贫罪。”月生坐在旁边的石墩上,也不管庙儿啥眼神,直接就给她捶着腿。
庙儿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砰砰直跳,感觉到这小子捶的确实恰到好处,见旁边也没什么人,就随他去了。
“两位这新婚燕尔的,不如进来吃顿午饭休息一下,我这里的肘子皮酥肉烂,保证你们小两口吃了这顿想下顿。”
俩人正搁哪甜的不得了,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立即站了起来,顺便拉开了一些距离。明显是被人误会了,脸上躁的发烫,什么叫吃了这顿想下顿啊!
“老板客气了,我这媳妇、、”结果刚看了背后的人,立即惊喜的叫了一声:“王大爷!”
那老板一时间也有些懵,远房亲戚里也没有这么大的孙子啊。
庙儿倒是很镇静,心里有些庆幸,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结果一看门口招牌:敬家酒馆。立即有些泄气,不是说他姓王吗。
“王大爷,我月生啊,风岭技校的,下象棋连着赢你三局的那个。”
庙儿赶快给月生使了个眼色,心想哪有这么说话的,脑子真有坑么。
“小伙子,你认错人了。”听到风岭技校,那老板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转身就下了逐客令。
“王大爷,你要是今天不和我叙叙旧,信不信我把你当年的事告诉盘老师去。”月生见他要关门,立即堵在门口耍无赖,连要挟这招都用上了。
“你小子到底想干嘛,这么多年了过去了还是那副德性,泼皮无赖的损招一点都没变。”王乐听像是被月生抓住了小辫子,只好放他们到屋里来。
“王大爷,别来无恙啊,不就以前杀了你几局棋吗,至于连工作都不要的躲着我?”月生进去以后直接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就你小子偷偷给我车换马的小伎俩,你以为我不知道?说吧,谁让你来找我的。”王大爷脸绷的紧紧的,像是惹到了大麻烦一样。
“什么啊,大爷你别误会,我就是想你了,才顺道过来看看你,叙叙旧。这不,没啥好东西买,带了些烟酒水果啥的孝敬一下,当年在学校没少照顾我,算是报答些恩情。”月生虽然听出了王大爷有十分顾忌的人,但一时还不敢套话,当年王大爷突然离开,说是回家带孙子去了,可是以前闲聊的时候,记得他就是个单身汉,根本没有儿孙。
“噢!亏你小子还记得我,有这片孝心。我去整些酒菜,咱爷俩好好唠唠。”王大爷接过烟酒,见月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立即变了一个人似的,去内厨忙活去了。
不一会儿就整了几个下酒菜,端了五个大肘子上桌,三人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王大爷,这是庙儿,也是技校的学生,今天周六休息,就想跟我出来转转,顺道就拐到你这儿来了。”月生给王乐听介绍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庙儿。
“王大爷好,今天真是打扰了。”庙儿站起身子给王乐听倒了一杯酒,把老头高兴的手都有些打哆嗦。
“不用见外,月生从小就有眼力劲,这小子有福气啊,多标致一姑娘,他以后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大爷,我替你收拾他。”王大爷许是很久没有人对他这么恭敬了,那是真开心,笑的真像是看自己孙女一样,越看越顺眼。
“大爷可别这么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月生赶紧提醒到。
“这样啊,那你还磨蹭什么,嫌人家姑娘配不上你啊!”王乐听这才知道两人不是两口子,老人家毕竟见过世面,知道俩孩子可能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郎情妾意的关系肯定错不了。
“王大爷快别拿我见笑了,吃饭要紧。”虽然没喝酒,但庙儿的脸通红通红的,只顾闷头吃饭。
“大爷,我今天来呢,主要是想和你打听个人,想了解一些事情。”月生见庙儿显得有些局促,赶紧切入正题。
“就知道你小子来没那么简单,说吧,是不是又要问考题的事情,每年倒数第一,都对不起我透露给你的答案。”
“话可不能乱说,谁倒数第一啦。我主要是想知道一个叫岚汀的人的事情,你提过她的。”月生听他扯自己老底,大爷都懒得喊了。
“你问她干嘛,你们最好不要掺扯进这事,离的越远越好。”王乐听本来好好的,听到‘岚汀’的名字立即变了脸上。
“大爷有所不知,庙儿就住在509。”
“什么!”王乐听的反应过于激烈,甚至嘴角的肌肉都抖动了几下。
“大爷,509的怪事你是知道的,还有我师傅林狐整天闷闷不乐的,听说都和一个叫岚汀女孩的有关,您呆在学校里的时间比较长,给我们讲讲呗。”月生表明来意,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
“造孽啊,多好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王乐听慈祥的看着低头吃饭的庙儿,自说自话一样。
“王爷爷,您就给我们说说吧,庙儿求您了,学校里每到月中夜里就会有古怪的响声,特别恐怖,我们很想知道原因,才能想办法破了它。”庙儿眼睛水汪汪的,和王乐听对视了几秒,老人家目光如炬,随即暗淡下来。
“破了它就别想了,那么多人搭进去都没办法,你们还是太年轻了。丫头,你门口的那只乌龟还在吗?”没想到王乐听竟然也知道乌龟的事。
“暂时还在的,前一段时间林老师拿走过一次,后来又还回来了。”庙儿回答道。
“什么,还回来了?你说他还回来了!”王乐听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的啊,现在还在门口放着呢。”虽然庙儿眉头紧锁,却感觉甚是好看,月生在一旁用手撑着脑袋,一脸花痴像。
“有人要破局了吗?还是她要醒了!”王乐听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说的两人一头雾水。
“王大爷,你就别再打哑谜了,给我们说说岚汀的事吧。”月生知道学校里面肯定隐藏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要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多人突然走的走,疯的疯,死的死。
“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们说岚汀这个可怜小姑娘的是怎么死的。”
两人一听到这句话,立即放下碗筷,月生赶紧咬了一大口猪蹄肉含在嘴里嚼着,用草纸擦了擦油腻的嘴巴和手指,准备听一个令人神往的故事。
“那是很久以前,在苗山有一个敬神族,从古至今都以巫术事神、邪术事鬼作为祖训,以帮人看风水驱邪孽,收取些钱财为生。后来族里出现一个高人,叫敬亡灵,这个人无师自通,法术高明,可易人面相,锁人生死,精于局法咒语,能汲日月精华,收天地灵气,因此活了九百多岁。”
听到这里,两人惊的下巴都感觉要掉了,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讲,这TM还是人!!
“可能是预知到自己多次巧取寿数,违反了生克轮回的天地法度,难逃大限将至的恶果,于是提前收了两个徒弟,想留一些本事给族人,用来在后世立足谋生。当时自己也娶妻生子,想安稳的度过这最后一世。”
“那两个幸运儿一个叫盘凤山,一个叫岚凤岭。他们五岁就拜在了敬亡灵门下,做了两个关门弟子。三十年后,雾锁岚江,水淹苗山,三千次雷暴将敬亡灵劈的灰飞烟灭,敬神族几近死绝,盘凤山和敬亡灵的妻儿都下落不明,只有岚风岭几个族人逃出了那个地狱场,从此隐姓埋名,再不敢泄露天机,摆弄鬼神之事”
“后来,岚凤岭八十多岁,已经老眼昏花寿不久矣,才将一身的本事传给了儿子岚忌道,万千叮嘱不要以此为业,坏了训告。后来世道大乱,民不聊生,岚忌道为了生存只能干一些观风望水的事情,算是攒下一些家业,在这里找一片风水极好的地方开学授业,算是有个正当生意,做个普通人。而私下里,也收了几个弟子,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负责给师傅看门护院。”
“啊!”月生和庙儿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真看不出来,王大爷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王乐听不管他们大惊小怪的反应,继续说道:“岚汀就是他唯一的一个孩子,他怕遭报应,七十才娶妻,得到一个千金。”
“等岚汀十五岁的时候,他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通过多年的打听,终于知道了师叔盘凤山一族的下落,并把他们接到身边来,当时盘凤山刚刚去世,儿子盘念祖是个厨师,刚好也有一个女儿,叫盘恩情,而月生的师傅林狐,就是盘念祖的小徒弟,以后发生的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的。”
“师傅原来真会法术啊!”月生的脑子总是思维跳跃性极强,庙儿每次看他都觉得这人的脑结构是上帝重新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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