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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天之死

2015-03-05  本文已影响634人  蕾拉小姐

天下起了毛毛雨 口天低着头从公司出来 过马路的时候旁边的男人没看车就走过去 引来司机一阵鸣车 男人停下来吐了一口痰 口天默默地从男人旁边绕过去 熟视无睹。纽约的冬天阴雨绵绵 还时常来场暴雪。口天喜欢这暴雪,暴雪意味着停工一天  他可以坐在一张床大的房间里的地上躺一天 放空自己或玩手机看小说 为什么不坐在床上? 都有地毯 也就不用买床了,刚毕业的口天 看着自己余额不足两百美金的大通银行卡 拿了两个有促销标签的枕头 马上又放下了一个 两个也用不着 他想。

那时候来到这个公司完全是权宜之计 他坚信自己能找到个满意的带薪全职 所以就不计报酬先找了个小公司安顿了下来 它主要做信息收集工作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噢不 才做了不到半年。

所以,工资到底有多少呢?10美金一小时 房租一个月就要1000,还是最小的房间。没办法 这里是市区 公司要求员工都得住在城里 车费倒是能报销 吃饭的钱不能省啊 何况口天喝酒抽烟 为甚不能少抽点呢 心烦。为什么心烦呢 没钱没工作没女人。女人呢, 跑了。

刚上大学哪会儿,口天以为自己是个富二代,开跑车 穿潮牌。也是有点闲钱,没事就和别的中国富二代 喝酒 唱歌 把妹。他也有过一个白富美女朋友。背birkin 开卡宴 高挑 性感。大三的时候他把车卖了,他爸落马。从此口天就过上了小白脸的生活。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差。直到女朋友头也不回,房租拖欠了半年,被房东告上法庭,他才不得不面对 没钱这个现实。他也不是没钱,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只不过他不是富二代了。没有闲钱和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他只能在家用三千多刀的外星人撸。

大四的时候,他终于正经了起来,决心要做一个有前途的人。可是为时已晚。毕业半年勉强找到了上头的那份实习的工作,才得以留下来。他并非不想回国,他是怕,他怕他回去了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怕,他没说,我也没问。

口天最近一直在找工作,投简历。他英文并非很好,勉强能流利说上话,但有时候还是用词不准。面试的时候 他经常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打起精神来告诉自己要自信 自信!可还是面红耳赤地过每一个面试。找不到工作 意味着他没有工资,他只能吃泡面,吃得他面色蜡黄。他爸还是有给他打钱的,生活费其实是够了的。他不用,他本不是这么有原则的人,就这一次,他存着钱,不愿意花一分。

今天口天下班得早,借口说身体不适就提前了两个多小时离开公司。前女友给他发信息说来纽约了,要一起吃个饭。找的一个财务工作 说要安排面试。他今天的心情很好。连地铁站人都少了些。瘸腿的老伯经过 把零钱罐放他脸钱摇了摇 发出一股陈旧的味道 他抬了抬头 随即又放空了。他站在地铁站台边想着回去换身衣服再去见前女友。得把两年前买的那件狗头穿上,不行 她都看过了 那怎么办 有她没看过的衣服吗 噢 有那件CK买的黑色T 也不行 太low了 她那种女人怎么看得上 不管了 回家先把BV的钱包拿出来 还得洗个澡 来得及吗?好像有点赶 待会儿快点跑上楼就好了 钥匙先拿出来。他往包里掏了掏钥匙。瘸腿的老伯又经过了 恰到好处撞了他 钥匙掉下了地铁。今天地铁来得快了些,他本来会下去捡起来的,噢,他有强迫症。换作平时,他非得跳下去把钥匙捡回来不可。可他今天心情不错,钥匙掉了只有等室友了。室友现在也不在家。没法回去换衣服了,还拿着这么丑的包。

他打算去地铁出站口旁边走一段时间就有的一个大商场 随便换一套衣服。他爸打的钱 一定得花的。三千块,他一出地铁就拐进了商场里 买了范思哲打折的衣服裤子,外套来了件最薄的,厚的还是有些犹豫。

前女友还没到,他已经点好了菜。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一身的新衣服 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衣服上的金色扣子把他脸上的蜡黄都照消失了。擦干了手,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他那双不配的鞋。这是他前女友送给他的鞋!分手后他把她的东西都扔了 就留了这双鞋。不能让她看到。他不能让她看到。他买单准备先走,反正她还没到,走了就说自己今天有事,改天再约!

两百多刀的日料还没上全 一口没动 他跑了。“口天!”熟悉 又很陌生,她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他没想回头 想继续走。 声音越来越近 “这是,我迟到了就想走?生气了?” 那顿饭吃得极为尴尬。他的前女友喋喋不休地说她最近潇洒自在的生活,说她最近懂得节约了 自从在拉斯维加斯输了几万刀之后 就没怎么乱买过东西。口天没心情吃饭了 他一直侧头看自己的鞋 恨不得把它藏在地底下。前女友似乎并没有发现。

吃完饭后她还说要去附近的酒吧,口天借口说明天还得上班,有个大项目。临走的时候,前女友看着他妩媚的一笑,“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口天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她绝妙的身体,他好久没有 碰过了。可是难道要在那个没床的地毯上!?在那个只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的房间里!?口天没有说话 没有表情。前女友努了努嘴,“那好吧 那我先走了 还和几个朋友约了唱歌 你不一起来?” “我,我就不了,还有项目,项目要忙。” 

回去路上,口天很不是滋味,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滋味。天空下起了小雪,他很单薄,他拿出了一根烟。呼出来的烟很浓 混合着口腔里热气遇冷变成的雾气 他越来越焦躁。下地铁的时候他瞥见了台阶处一个刚被人吐下的口香糖。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把他捡起来。后面的人推推搡搡 他不小心把口香糖踩瘪了些 粘在台阶上 而且更紧了。他用脚蹭 未果 他伸了一只手。

那个被人吐出来的口香糖 就像黑洞一样把他的精神吸了进去 仿佛那是黏在他心上的疙瘩。只要能把口香糖拔下来 他就不会再纠结 他就不会烦闷了。

口香糖非但没有被他弄下来 还越来越紧 台阶越来越脏 混合着新鲜的雪水 只有口香糖低下那一块是干净的。这种想法让口天越来越想把它弄下来。口天的眼神越来越狠 就好像那块执着的口香糖 是一个人 是一群人 是他的一个世界 他的眼神叫嚣着 你给我下来啊!

口香糖没有下来。口天下去了。他被一个瘸腿的老伯一个踉跄轻轻碰了一下 也许是人多 这恰到好处的一撞 口天没法平衡 本来头就往下 手也在抠着那块脏的口香糖。

口天躺在地上,怒目圆睁。在刚下班的人潮中,口香糖越来越紧 仿佛要和那台阶连在一起。口天瞪大了眼睛看着瘸腿的老伯 他在用他的右脚有节奏地踩着那越来越平的口香糖。

口香糖就这样融进了水泥地里。口天无法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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