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摘记

“我曾见过那男人的三张照片。”前言的第一句话极大地引起了我的兴趣——不，确切说，可能是那句“失去当人的资格”。好吧，“都是他父亲不好。”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认识的小叶，个性率真，为人机灵，只要他不喝酒的话……不，就算喝了酒，他也是个像神一样的好孩子。”——那么，到底是谁说了谎：“我”还是“她”？既然“我”认为那男人失去了当人的资格，为什么“她”却说那男人是个像神一样的好孩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男人小叶是何许人也？

前言吊足了读者的胃口：毛毛虫不咬人恶心人，这是令人莫名阴森的孩子的笑脸吗？诡异的俊美青年——这确定是在夸他吗？古怪，死相，让人心底发毛——倒也不是多么高深的开篇技法，但却能引人入胜。

第一手札的开头照样单刀直入，一个词概括前尘：可耻。一句话道尽过往：回首前尘，尽是可耻的过往。结尾总结亦是毫不拖泥带水：也就是说，就女人而言，我是个守得住恋情秘密的男人。中间发生了什么，倒不必细细去读，若说一千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也可以说一千人眼中有一千个叶藏，不妨自己套故事进去。

第二手札开头段稍长一些，既有自然环境亦有社会环境的描写，中间的故事略嫌多了一些，二十多页的篇幅才来到了结尾：通过背后高记的窗户可以望见空中的晚霞，海鸥排成一个“女”字形，朝天际飞去。而“我”，能不能像它们一样自由呢？

第三手札之一的开头提到了“竹一的预言，一个成真，一个落空。那个说来一点都不光彩的预言成真了，但另一个说我一定会成为伟大画家的祝福预言却成了空话。”竹一是谁？那个不光彩的预言又是什么？这就需要去第二手札里找答案了。“不久我们便结婚了，从中得到的欢乐未必如想象中来得大，但之后降临的悲哀，却大得超乎想象，非一句凄惨足以形容。对我而言，世人终究是深不可测的可怕对象。它没那么简单，绝不是光靠一决胜负便可决定一切。“我”何会如此说呢？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感叹，大抵都有出处或者来源。我是说，“我”经历了什么？结婚对象是谁？悲哀到何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第三手札之二四字开头，显然不足以慰藉读者的猎奇心理，索性前两段都摘下来：“堀木与我。彼此轻视，却又互相往来，使得彼此愈来愈无趣。若将这视为世上所谓的交友，那我和堀木之间一定就是朋友的关系。”有点意思，大概这世上的朋友确乎如是吧，大概他们只是其中一种。不过，这个堀木是个什么样的人？干嘛的？“我”与他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结尾处自然也要摘两小段来“一切都将就此流逝。我今年将满二十七岁。因为已白发苍苍，所以一般人都以为我已年过四旬。”未老先衰的无奈，或者，很多人都有过吧。

“我并不认识写下这份手札的疯子。但我倒是认识某个人物，与手札中提到的京桥小酒馆老板娘有几分相似。她身材那么小、气色不佳、一对细长的丹凤眼、鼻梁高挺，与其说是美人，不如说是个俊美青年，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一板一眼。据我推测，这份手札主要是描写昭和五、六、七年那段时间的东京风景。而我在朋友的带领下，去过京桥那家小酒馆两三次，喝highball，那是在昭和十年左右，也就是日本军部开始嚣张跋扈的时候，所以不可能和写下这份手札的男子见面。”——这么快就后记了，故事似乎有点短，却又囊括了长长的一生，是不是作者太宰治的自传咱不妄下断言。从孩提时代到中年时期，这个时间不可谓不长。冷漠的社会，伪善的人们——那样的社会环境下，好像除了伪装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做的。究竟是“我”疯了，还是“社会”疯了？最终长期的心理苦闷和压抑导致变成别人眼中的“疯子”，丧失了为人的资格。

或者，是他所处的时代的悲哀。他的时代把人变成了“疯子”，他无力走出那个畸形的圈子——变态的时代，是谁之过呢？

我不知道别人眼中本书里有没有金句，有多少金句，我只想摘打动我的——

我几乎无法和旁人交谈，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是啊，有多少次，我们都在和旁人没话找话说？

平时他们似乎隐藏着本性，但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在暴怒之下，突然暴露出人类可怕的一面，就像温驯地在草原上歇息的牛，冷不防甩尾拍死停在腹部上的牛虻一样，这一幕总是令我吓得寒毛倒竖——的确，人们总会喜怒无常，谁又不是一点点在同自己和解呢？除非我们足够强大到悦纳自己，不然，我们总是没有办法保持稳定的情绪，从不发火。

我对死倒是满不在乎，但若是受伤出血以致于身体残废，那我是死活不干的——嗯嗯，死并没有那么可怕，可怕的反而是活着，若是死都不怕，又何必怕活着你看你想？如果用哲理上的话来说：活着也是一种死去，那么，换一种腔调和语气：死去也是一种活着。

女人有时会非你不可，有时又弃你如敝履——或者，这句话也可以换个主语：男人有时会非你不可，有时又弃你如敝履。不，爱人有时会非你不可，有时又弃你如敝履。所以，你一定要活得通透一些，当你能够找到自我，就会知道人生不存在非谁不可这事儿，这个世界，原本我们都是孤单的来去，谁离开谁都照样生活，只有离开自己，不行。所以，我们不需要依赖谁，更不需要嫌弃谁，谁还不是谁的珍宝或者垃圾？遇到自己，再难走的路也都变成一路坦途。

生而为人，我们都是第一次，不必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