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第二十六章
三人朝甬道出口望去,待看清来着何人,卢苍义‘啊!’的一声,惊出一身汗来,却不是那两个被凌儿丢进滏阳河的刘家下人是谁?只是现下他二人一身水渍,身形狼狈,那还有桥上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卢苍义见他二人并无性命之忧,便也放下心来。倒是刘伯玄瞧他二人这般模样,反观这姓卢的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跟前,竟来破坏自个的好事,不禁火冒三丈,出口言道:“没用的东西!”二人不知何故,吓得呆立一边,哆哆嗦嗦待欲相问,却猛然瞧见其后的卢苍义,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此人竟也是方家座上之宾,看着姓卢的与方小姐举止亲昵,才知此事办得砸了,只怕回头少不了大少爷一顿责罚,不禁一时恨得牙根痒痒。不过这厮行踪诡异,身旁又有高手相助,却也不敢轻易上前招惹。
方倩莹见四人个个面色飘忽不定,却又不知发生了何事?便问道:“刘公子,这两位是?”那刘伯玄听方倩莹问来,尴尬一笑,回道:“区区家中两个下人,倒让莹妹见笑,我这便赶他们出去。”那方倩莹心道来者是客,还未来得及阻拦,便听刘伯玄喝道:“还不快滚!”那两个下人自是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喘,便欲转身钻回甬道。忽得又听一人远远喊道:“你们二人要去往何处?还不快快来见我?”而后从观泉众人当中走出一人来,卢苍义一瞧竟是那本州知府刘大人,适才两人在方泽诤的引荐下,也算略有交际,只是心觉此人深不可测,自己定万万不会去轻易招惹。待那刘知府走得近些,只见刘伯玄突然一改往日神态,转而冲那人恭恭敬敬道:“爹!孩儿有礼了。”此言一出,卢苍义这才幡然大悟,这刘伯玄竟是这知府之子,神态间也多有几分相似。一想到此处,卢苍义心道:这下可如何是好,只盼这知府大人刚正不阿,公正严明,否则今日只怕难以安然脱身。
这邢州城知府本名刘光启,为人精明,因晚年得子,取名伯玄,自是对其宠溺至极。刘伯玄现如今如此飞扬跋扈,倒也与他这作爹爹的脱不了干系,此人又极为护短,今日卢苍义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那两个汉子更是心惊胆战,在甬道口进退两难,不过既然老爷使唤,自是不敢有违,匆匆跑将过来,跪在地上请安。刘光启见他两人如此狼狈,眉头一皱,寻问道:“你二人怎得这幅模样?”两人自是不敢如实作答,只得偷偷摸摸地望向一旁的刘伯玄。刘伯玄心肠极坏,心生一计,对他二人道:“我原本差遣你二人前去家中取些东西,路上可是遇到什么匪人了?怎么东西也没了影?”那两个汉子见刘伯玄朝使眼色,自是心领神会,急忙附和道:“不错!我兄弟二人本遵照少爷之命,去府上取些礼物送与方老爷,谁知路经石桥之时,竟。。”
“竟什么?还不快说!”刘知府见他二人吞吞吐吐,忍不住喝骂。
那两个刘家下人,忽得猛地磕了几个响头,敲的地面咚咚作响,随后一指一旁的卢苍义,对刘光启哭诉道:“竟遇到此等恶徒,只因我兄弟二人无意相撞于他,竟暴起殴打我兄弟二人,我兄弟二人虽极力反抗,却仍旧不敌,竟被他抢了财物,又被丢进滏阳河中,请老爷为我们做主啊!”声泪俱下,随后又是几个响头,倒也似真的一般。卢苍义听这二人竟恶人先告状,也是吃了一惊,冲他二人喝道:“胡说八道!”但转念一想,这犯案的断案的本是一家,只怕越描越黑,黑的也说成了白的,且先听这刘知府表态则是。那刘大知府闻言也是吃了一惊,随后斜睨了一眼卢苍义,说道:“你二人可要瞧看清楚了,这位卢公子可是方大人的座上之宾,怎得会干这种无耻勾当?你二人细细讲来,如有半句谎话,定重重责罚。”卢苍义心道:果然蛇鼠一窝,像你这般问来,岂不一口咬定便是我干的?
卢苍义心烦意乱,不愿理会,对一旁的方倩莹说道:“倩莹我们走吧!去寻镜儿姑娘。”方倩莹本就不信,听卢苍义有意离去,便应了一声,只是两人刚欲转身离去。谁知那刘伯玄却抢先一步,伸手拦住两人去路,嘿笑一声,问道:“卢兄,你这是要去哪里?”卢苍义道:“干你何事?让开!”伸手去推那刘伯玄,刘伯玄侧身躲开,狰狞道:“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想跑?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言罢,那刘伯玄又仗着自己有几幅拳脚功夫,竟出手向卢苍义肩膀抓去,方倩莹心知卢苍义不会武功,见刘伯玄竟动起手来,担心伤着卢苍义,喝道:“刘伯玄!你干甚么?”
这一喊倒也惊到还在观泉的众人,众人瞧向这边,不知发生何事,纷纷扭头观望,刘光启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急忙喝止:“伯玄!不得无礼!”刘伯玄听爹爹喝止,这才住手,冷哼一声,只是仍旧挡于两人身前,不让二人离去,自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方泽诤自是受到惊动,安抚好其他宾客,而后借故走将过来,但见刘家之人个个面色不悦,随后看了一眼刘知光启,疑道:“刘大人,这。。这是作甚?难不成小女有何得罪之处?”那刘光启哈哈一笑,回道:“方兄说的哪里话,不干令爱之事。不过莹儿心地纯真,涉世未深,只怕被江湖上一些用心险恶之人迷了心窍。”方倩莹闻言,气的涨红了脸,反驳道:“胡说八道!”方泽诤闻言心道:却不知苍义如何招惹了知府大人。碍于两家交情,放泽诤责备道:“莹儿不得无礼!”随后又道:“那却不知究竟是何事惹得刘贤侄这般大动干戈?”那刘知府看了一眼那两个家仆,对二人说道:“听见了没有,你二人这便细细说与方大人听,是为何事。”那两个下人唯唯诺诺,极尽之能事,随后又将石桥之上所发生之事讲了一通,两人绘声绘色,一口咬定卢苍义便是江洋大盗一般。
方泽诤听二人所言,不禁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卢苍义,瞧他面色不改。心下计较:苍义为人,自己心中有数,虽说两人交情不深,但凭卢苍义父子舍身救女一事,早已是方家大大的恩情,只怕此间种种必有蹊跷。方泽诤冲卢苍义问道:“苍义,你却说说究竟发生何事?”卢苍义见众人齐刷刷望来,口中一字一句回道:“他二人这般模样确实因我而起!多说无益,卢某人行得正坐得端,倒也不惧一些小人诬陷。”众人听他也不辩驳,皆感诧异,那刘伯玄冷哼一声:“既然你承认这人是你打的,那便假不了。只是妄图狡辩,岂不令众人耻笑?”正暗自得意间,忽听一人说道:“这般明目张胆欺负我爹爹一人,羞也不羞?那两头猪是我丢的,有什么冲我来则是!”那刘伯玄闻声,心道:何人这般口出狂言。寻声瞧去,竟是一个小小孩童。
卢苍义见是凌儿,将他拉至身旁,说道:“凌儿,不许胡说!”卢凌却不在意嘿嘿一笑:“今日滏阳河怕要热闹了。”刘光启冷哼一声,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崽子。既然如此,姓卢的你还有何话要说?”卢苍义闻言,想不到这堂堂知府大人,竟满口粗鄙之语,咄咄逼人,不免心中愤懑,骂道:“官受天子之命,你身居要职,竟不分青红皂白,只听一面之词,你这刘家之人依仗权势,蛮横无理,为害乡里,真枉为父母官命。”
那刘光启为官十年有余,现下竟听卢苍义这般指责,先是一愣,待其说完,自是气得七窍生烟,想自个堂堂五品大员,怎得容得下这一个小小的后生辱骂,大声喊道:“来。。来人啊,给我拿下了!”只是此处不比刘府,衙卫众多,见无人上前,那刘知府吩咐道:“伯玄,害愣着干什么?快将这贼子拿下了,气死我也!”方泽诤见两方人拔剑弩张,急忙上前一步,朗声道:“且慢!诸位请听我一言!”刘伯玄见事方泽诤拦在一旁,也不好发作,回首看了一眼刘光启,等候发令。但听方泽诤又言道:“这种种事端,以方某人看来只怕其中必有些误会。今日本是端午佳节,本该和气高兴才是,这样吧,瞧在方某的薄面之上,还请两位各让一步,化干戈为玉帛,待日后此事明了,方某定给刘兄一个交代。”刘伯玄听他处处袒护卢苍义这一个外人,不由地怒道:“方老爷,虽说这姓卢的对方家有大恩,但也不能为非作歹,打伤我家下人不说,又出口辱我父亲。今日若不是瞧在您的颜面之上,岂能在此口出狂言?今日我定要做个了断。”
方泽诤本好言相劝,竟被一后生说教,面露寒霜,冷冷道:“哦?刘贤侄可倒教老朽刮目相看,哼!怎得还要老朽亲自登门拜访谢罪不成?”刘伯玄这才觉言语有失,忙回道:“方伯,小侄怎敢有此意?适才小 侄略有冲动,还请恕罪。”虽说心有不甘,只是方家自是也不敢轻易得罪。言罢立于刘光启一旁,不再言语。那刘光启见势头不对,再如此这般下去,怕要与方家作对,日后定不好收场。思索片刻,随后哈哈一笑:“既然如此,也罢,那便听方兄之言,三日之后,我刘某定亲自登门拜访,听方兄一个交待。不过愚弟有一言相劝。”方泽诤道:“洗耳恭听!”
那刘光启走近两步,在方泽诤耳边低声道:“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方兄可要小心提防才是。哈哈!今日多谢方兄款待,这便告辞!伯玄,我们走!”
那刘伯玄虽说心有不甘,抬头瞧了一眼方倩莹,说道:“莹妹,我走了!”方倩莹却没搭理他,见自讨没趣,便吩咐那两个下人,随了其父出了杜月轩,恨恨而去i。
方泽诤目送四人离去,眉头紧锁,万万想不到今日竟会与刘家结恶。恰好此刻那泉水喷涌之声骤然消逝,鱼泉也恢复如初,见没了喷涌奇景,四下宾客也逐渐撒去,虽说意犹未尽,但也十分知足,有人打算赋诗一首,有人中意题词纪念。方泽诤见状朗声道:“既然美景已释,今日便到此为止。方某还有些私事处理!若是今日有何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朋友多加包涵!”旁人见方老爷下了逐客令,自是不敢有违,纷纷起身告辞。待众人走后,却见杨固匆匆跑了进来,见三人俱在,问道:“老爷适才我见刘大人匆匆离去,面色不悦,却不知发生了何事?”方泽诤摆摆手道:“我们回去详谈。”杨固闻言自是心觉不妙,怕是有事发生,应了一声,吩咐下人,便欲打道回府。忽然卢苍义察看四周,随后问道:“你们可有见过凌儿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