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红楼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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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年初二。

下午，坐在高铁上，小徒弟从微信问了我一个问题：“师父父，你是什么时候看的红楼啊？当时看出啥了？”

看到聊天框里的话，我愣了一下。

是啊，我是什么时候看的来着？

恍惚间，时间开始往前回退。

1.

大概，好像，也许，是小学时候吧，那时候父母床底下有几个泡沫箱，里面堆满了旧书，类似《毛选》《语录》《大学语文》等等，其中就有半文言版本的红楼。

第一次看红楼，年幼无知，只看到美女如云，而后再看，也只觉得无聊，无非是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再后来上了大学，毕了业上班，逐渐成熟起来，看的时间也少了。偶尔翻翻，看到的尽是些人情世故，满腹心机，便束之高阁，不再翻阅。

今日再读，却是忽然懂了一个梦字。

2.

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包括语文教师，包括各种教育专家，都说一定要让孩子去读红楼梦，说是现在看不了，以后一定要抽时间去看。说这是经典。说后悔年少时不曾好好读过，以至于很多感悟都错过了。

对，这是经典。

但是不必可惜那些所谓错过的感悟，因为那本就不是你的。

之前我写过一篇文章《读懂》，我说，“经典这种东西，不是你读就能读懂的，你要去经历，要去理解，然后某天突然想起来，再去翻翻书，回忆一下过去，突然就懂了，对上了。”

我还说，

“天才生而知之，高人学而知之，普通人遇困而学，方能知之。这个困就是人生的经历，人生中让你能有所触动，有所感悟的经历。经历过后，当年所学涌上心头，方才看懂。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经历了一些事，突然回想起当年学过的那句话那首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

所以说很多有意义的事情都具有滞后性。”

你没有仔细阅读红楼，只是草草看了一眼，那这本书对你来说只是偶然掠过的一场梦。

你仔细阅读了红楼，但你的阅历不够，没有看懂，那这本书对你来说只是深陷其中的一场梦。

多年之后，你的阅历够了，然后你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红楼，突然懂了其中的种种，那这本书对你来说就是一场已经醒了的梦。

都只是梦。

至于说醒不醒的，真的重要吗？

或许重要吧。

又或许不重要。

又或许本就是梦。

3.

从红楼最后的结局来看，林黛玉死了，贾宝玉出家了，薛宝钗孤独终老了，迎春凄惨，探春远嫁，惜春出家，妙玉屈辱，尤二姐吞金，尤三姐自刎……

到最后落得一场空。

对，就是空。

关于空这个东西，我也写过好几篇，像是之前在《梦觉忽惊身是我》中写过：“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醒之后，万事皆空，唯有一段回忆，还有一场空寂。…………

梦觉忽惊身是我，再一想，也不过是大梦一场，梦一场，空一场罢了。

又有何分别？”

后又在，《最好都是空》里，说梦，我说谁年少时期没有做过一场梦呢？不过，梦是会醒的。

我说生活是残酷的，因为它是一面镜子，把你的梦境打破，把你从梦里拖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让你从回忆里去看曾经的自己，让你遍体鳞伤。

我说，我们不过是一场过客罢了，但是过客最好不要有回忆，我们有。

而回忆是最痛的，所以最好都是空。

所以红楼最好也是空，红楼最好也是梦。

哪怕是读懂了，它也只是梦。

或者说就是因为读懂了，它才必须是梦。

也只能是梦。

4.

少年时，从红楼看到的是憧憬，是对那些华丽的向往。

后来看到的是儿女情长，是爱恨情仇。

再后来看到的是人情世故，是世态炎凉，是所谓的因果，也是梦。

少年时不知那是一场梦，只是向往，是希望。

后来不知那是一场梦，是心动，是情动，是艳羡。

再后来懂了繁华落尽，一切都是尘埃，才知道那是梦。

才知道少年时，后来时，也都是梦。

都是梦。

我们都说命运无常，所以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梦，梦，梦。

空，空，空。

读过红楼，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不读红楼。

空就要读，读了才不会空。

本就是空，再读也还是空。

5.

再想起徒弟那个问题，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红楼呢？

小学看了，但是看了个空。

后来看了，但是看了个空。

现在看了，但是也看了个空。

到最后倒是看了个空空如也。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呢？

大概是从没有看的时候就开始看了，到看完了也看不完吧。

至于看出啥了，那自然是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