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谢谢你能再来
阳春三月,扬州城里,红梅含苞待放,而我这里却依然是白雪皑皑。
虽说放眼望去,没有春天的气息,但是我还是深深爱着这片土地,我在这长大,我的孩子们也是在这孕育长大的。与我而言我的魂魄都已然和这里融为一体。这里有我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
2007年的春天,女儿刚刚过完三周岁生日,我却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说实话,我没有一丝惊喜,相比第一次怀孕的欣喜若狂。这次,我更多的是心烦意乱。不为别的,我刚脱离全天照顾孩子的日子,马上要送女儿去幼儿园了,我可以轻松地收拾收拾自己,况且我们的日子才有点起色,我不想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会受委屈,连带着都不能全身心的照顾女儿,她才三周岁,还离不开我。
我的爸妈也不同意我们要这个孩子,他们是心疼我,我都三十了,一辈子不能都围着孩子转,可公公婆婆却高兴坏了,他们本来就打算让我们要个二胎,总是在我耳边叨叨他们儿子小时候就自己,特别孤单,到孙女这辈不想像她爸爸一样。
我举棋不定,一方面担心女儿独自长大的确孤单,我家是姐弟俩,从小到大那种血脉相连的手足之情带给我的欢乐,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一方面又担心两个孩子负担太重,我自己也被捆住了手脚,真的是半辈子都要围着孩子转。
矛盾纠结的心里,伴随着我整个孕早期,吃不好,睡不稳,自然影响了孩子。可是随着月份增大,开始有了胎动,母亲的天性使然,我有点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了。
忙碌的秋天来了,我没有像带女儿时那样注意保养,挺着六个多月的大肚子也跟着忙活着。
九月的一个夜晚,累得腰酸腿疼的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夜空里一个接一个的响雷打起,大雨瓢泼似的下着,那阵势好像上天要来接走什么人。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我却有了早产的迹象,老公急忙带我到医院检查,却被告之,没法保胎了,孩子马上要出生,这怎么行,我才刚刚怀孕六个半月,孩子太小了,能活吗?这一刻,我才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是心疼,怕这个没有我的期望,没有我的祝福而出生的孩子,生我的气,要断了和我这段缘份。
毫无准备下,我的第二个孩子就这样早早的来到了世上,我甚至还没有为他买婴儿用品,他小小痩痩的身体就被大夫临时找到的床单裹着,此刻,我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生产的痛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天爷啊!一定要保佑我的孩子平安活下来,即使是拿我的命去换,我恨自己当初的狠心,如果我不是一直犹犹豫豫,拒绝这个孩子来到我的身边,也许他会平安健康的出生,也是一个和姐姐一样漂亮的可爱的孩子……
大夫悄声和闻讯赶到的妈妈耳语着,怕惊扰到刚刚生产的我,此时任何情绪失控都会让我也处于危险之中。可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大夫的话,孩子月份太小了,恐怕很难成活。我眼前一黑,咬紧了嘴唇,泪水无声滚落,一旁的孩子哭声细若游丝,却如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割碎了我身体上的每一寸肉。
最终,我可怜的儿子,在出生十一天后,带着我无限的眷恋和无尽的自责,离开了残忍的我――这个不愿他来到人世的妈妈。
那整个月子里,我出奇的平静,白天亲友们轮流陪我说话,宽慰我,我冷静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有老公知道,晚上,剩下我们俩时,抱头痛哭的我们是怎样的思念我可怜的孩子,因为我的自私,冷漠,让他还没来得及长大就离开这个世界。也许,他知道我当初的不待见,就狠心的走了。
我整个人精神萎靡,天天晚上失眠,一度抑郁到极致。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我从来不相信鬼魂一类的传说,可是,后来的事情,让我不得不相信,真的有生死轮回之说。
就在这个孩子夭折一个月后,我在娘家休养,老公却病倒了,高烧不退,输液也不见效,他病倒的同时,我爸也做了一个奇怪诡异的梦,他并没有看到过那个早夭孩子,却在梦里清晰的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他面前,口口声声的说“将来,我还到你家来,我还到你家来。”我爸醒来,和我们讲述了这奇怪的梦,我的伤口再次被撕开,鲜血淋漓,痛到无法呼吸。
妈妈立刻想到了什么似的,找到了一位信佛多年的师傅,并没有说到我爸这个梦,只是说我老公病的蹊跷,打针也不好,老师傅闭目想了一阵,就问到:“是不是,你家女儿刚刚没了一个孩子,不足月。”
妈妈一听,立刻和师傅说明了一切,老师傅说“这个孩子与他的母亲是几世的缘份,如今,没能续上这缘份,将来,他还是要回来的。”……
2009年冬天,从悲伤中渐渐走出来的我,被那位老师傅告之,时机成熟了,我不能再错过了这次的缘份,老公本来打算放弃要二胎的事,他是受伤太深了,亲眼看着孩子在他怀中离世,对他是一种怎样的打击,我太了解了。也没勉强说服他,只不过说“随缘吧,我们就是做好心理准备,别再像上次那样了。”
也许真的是老天怜悯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不久后,我就发现我怀孕了,这次,我安安心心地保养自己,准备好一切,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我知道,他还是那个孩子,来续我们母子几世的缘份。
也许,冥冥之中,老天爷还是要小小的惩罚我一下,虽然,这次怀孕我是特别小心,特别重视,孩子还是早产了,八个月,一个三斤六两的小男孩,来到了这个世上,虽然依然瘦小,却眉目清晰,和我记忆中那个孩子一模一样,我知道,他来了。
这次,我心里特别有把握,没有再次担惊受怕,忐忑不安。就好像有人暗中告之一样,我明白,孩子会平安健康活下来。因为我知道,他是多么渴望做我的儿子,我也是多么珍惜给他做妈妈的机会……
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正在等待放学回家的儿子,他八岁了,上一年级了,聪明,健康,调皮,可爱,是我们全家的开心果,女儿写了一篇《爱,一直都在》的作文,她说:“妈妈,谢谢你给我一个可爱的弟弟”
我从他出生那一刻开始,皈依佛门,每月定期吃斋,不为别的,为这奇妙难解的缘份,为这一世的生死轮回。
我亲爱的孩子,谢谢你肯原谅我,让我做你的妈妈,再续这前世今生的母子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