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钥匙插入门锁，旋转。“吱嘎”，房门缓缓地被推开，黄昏时分橙色的阳光射了进来，但很快被拒之门外。

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的亮光，映着阿力的一脸欣喜。他关注的主播刚刚结束直播，他又占据了打赏榜的榜首，暗自得意。

陈美凤摸到灯的开关，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杂乱。

“你今天又花钱了？”

“你不用管。”

阿力转身回到房间，重重地摔门，留下美凤一人，望着狼藉一片。美凤的叹息略带哭腔了，她强忍住，弯腰去打扫。

他们来到这座城市已经3年了。阿力的父亲在工地干活，被掉落的钢筋砸死，母子二人只拿到2万块的抚恤金。陈美凤是农村来的，自然斗不过精明的城里人，只得把悲伤和愤懑往肚子里咽，一个人独自支撑阿力的学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力迷上了网络直播，便开始没日没夜地看直播。看到别人送飞机火箭，阿力也开始效仿，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非要登顶打赏榜榜首不可。

“阿力，出来吃饭了。”

美凤没等到回应，她现在也不会再去等了，自己先吃了起来。门被打开了，阿力从黑暗中走出，头发几日未打理而随意地歪斜，15岁的脸上像结了一层痂，双眼盯着自己的脚面，衬衫上的油污已说不出年月，长长的脚趾甲割破了袜子，使整个拇指暴露在外。他坐下，闷着脑袋，吃了起来。美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你把钱花在哪了？”

“学校要的，买书还是什么的，你不用管了。”

“怎么要用那么多？”

“我怎么知道。”

美凤不再问了，她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还是太阳西斜的时分，夕阳下，人们都迈着欣喜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这座城，是那么宁静安详。

阿力推门进来，屋里的灯亮着。美凤还是那件蓝色工服，因洗了多次而几近褪色。她已经在家里等他很久了。阿力心情本就沉闷，那个主播今天意外地没直播，他径直向房间走去。

“我今天特意去你们学校问了一下，根本没收什么钱。”

阿力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继续向前走了。

“班主任说你很久没去上课了。”

阿力加快了脚步，几近小跑着，进了房间，轻轻合上房门。他听见母亲小声地呜咽。半小时后，呜咽停了，接着是猛烈地撞击敲击阿力的房门，美凤的怒吼，阿力听不清是什么，但那怒吼就足以使阿力蜷缩在房间角落不敢动弹，那是可以杀人的怒吼。

一切都戛然而止了，月光透过窗子，刚好洒在阿力身上，很凉很凉。

第二天，一切又好像没发生过，阿力继续打赏着那个主播，美凤也继续早出晚归，从事着阿力不知道也不去过问的工作，阿力只知道，那工作是足以支撑阿力的开销的。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照亮着阿力专注的神情。主播的再见说出之后，却迟迟没下播，阿力猜她是忘记关摄像头了。主播开始卸妆，阿力等着看热闹了。主播换上了蓝色工服，阿力的身体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