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二十多年前,我毕业分配到双甸派出所工作。领导给我配了一个师傅。师傅姓孙,时任副所长。上班第一天,辖区一纺织厂发生一起打架纠纷。厂保卫科把双方带到办公室,接下来就是做笔录了,做好后自然要让师傅过目一下。
师傅就是师傅,看完后立即指出我两个问题,一是做笔录速度太慢,二是笔录中写的厂大门表达不具体,应该写上厂南大门,并要求我重新做。
这是我正式工作后第一次独立做笔录,被师傅当着别人面指出问题,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小声说:“厂大门本来就只有一个吧”,保卫科的同志见我有些尴尬,就上来打圆场说:“刚才小叶做材料的时候挺认真的,厂里平时确实只走一个大门,没事没事。”
哪知师傅却越发严肃了:“你们厂一共四个大门,南大门、南二门,东大门、西大门,虽然平时只开一个大门,但笔录里必须要写清楚,否则材料不严谨。我是他师傅,就应该从严要求的。”
在派出所的六年里,后来我们在一起搭档处理了太多事情。但是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得,因为师傅说得对。在他的严格要求下,我迅速成长起来,做的笔录材料被检察院的同志称赞为“免检”材料。
担任刑警中队长后,中队民警小徐总是叫我师傅。一天,中队接到报警,我和小徐拎起勘察箱,背上照相包,骑着摩托车就去了现场。现场十分简单,光棍兄弟住一起,把1200元积蓄藏在挂在墙上一个电表箱内,结果这天发现钱没了。
由于只有他们兄弟两个知道,兄弟两为此剑拔弩张甚至以性命相搏,都怀疑对方搞鬼了。经仔细询问,弟弟回忆起家住凌民乡的一个老光棍朋友曾经看到过他藏钱,二话没说,我们又赶到凌民。
不出所料,嫌疑人赌咒发誓绝对没有拿这个钱,我看问不出什么,又没有证据,准备放弃了。“那我们走了。”小徐突然边说边拎了包往外走。光棍就跟着我们往外走,一路上喊着自己冤枉。
走到摩托车边上,小徐把东西顿在坐垫上,一遍整理一遍对光棍说:“你家里我们还没搜呢!”光棍又是赌咒发誓:“家里除了身上的不到100元,其余没有任何钱,不信你们回去搜!”“偷了钱肯定藏外面了,哪里还要等着我们到家搜?”小徐步步紧逼。
“你回我家搜,我家绝对没有。外面也没有。我要是偷人家钱,菩萨要打头的。”光棍一脸无辜。“那我就回你家搜了啊。”小许扭头就往光棍家里走。我跟在后面不明所以,光棍也跟在我们后面往回走。
只见小徐再进门,也不翻找东西,就在各屋转,转到厨房,小徐顿了一顿,不一会就从灶台后面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光棍顿时傻了,终于承认是他见财起意,偷了两个光棍朋友的钱。在回来的路上,我问小徐是怎么发现他藏钱的地方的。
小徐说:“我也就是最后一招诈他一下,没想到居然成功了。因为我觉得这个钱放在那么隐秘的地方,他有重大嫌疑,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我故意让他放松下来,自己说出他家里没有钱,再突然进屋,他必然紧张,而人担心什么,就可能会不自觉的注意什么,我一直在注意他眼神,发现进厨房他就不自觉地一直向灶台看。
所以我判断有可能钱藏在灶台那儿,果然发现有一个砖头松动了。拿开一看,就是赃物。案件破了,但是在高兴之余,我觉得很惭愧,被小徐尊称为“师傅”的我却没有想到。正如我的孙师傅经常跟我说的孔老夫子说的那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
去年秋天,县局调来派出所一个女警,小姑娘上车就叫我师傅。我倒也心安理得,想想也许是刚刚见面,人家小姑娘尊称你吧。谁知一路上小姑娘开口必称师傅,让我有些惶恐起来。
到所后,见到老同志,也是开口必称师傅。一时间所里多了许多“师傅”级人物。想起当年我的孙师傅,就特意也给小姑娘指定了内勤小陈做师傅,并且告诉她以后其他人不必这么客气也叫师傅,竟导致有人就开玩笑让小郑叫师爷。
几位师傅师爷也纷纷拿出看家本领从信息报送、接处警、到办理案件教的十分认真。小姑娘也很争气,各类上传下达井井有条。小姑娘的到来也给大家平添了几分欢乐,从工作到生活几位师傅也用心关照,那句从各位师傅嘴里说出来 “小丫头”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发自内心。
几位老同志感叹年轻真好,真是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了。年轻人的朝气、激情和积极向上的心态,又何尝不是我们需要向他们学习的,所以,小郑也是我们的师傅啊。
也许,警察这份职业并不特殊,因为其他行业也有着这种师徒的传承。但是,警察这份职业又与众不同,坚定的信念、良好的作风、严格的纪律,一家人的情分,也许从从警的第一天开始,就有着这样特殊的传承,并且一直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