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20
天命何哉? 一座山,名曰榣。于山的正中央,有一处与榣山本身险恶的山势所不容的平原,它四面由高耸的山川和绵延万里的森林所据,这也恰恰成了它的天然保护伞。平原东北角是一汪潭水,这里人称其悦音池,池边的桃树泛着新生的绿叶,叶上终于撑不起露珠的重量而嫌弃的抖了抖身体,叫人不解的是在这桃花开放的季节,桃花哪去了?
一位身着深蓝色绸缎的中年男子,单手倚在一颗桃树枝干上,双眸深深望着那片碧洁海晏的池水,略有所思。
“重黎兄,我把你的凤来琴亲自给你送来了。重黎兄...重黎兄...”
仿佛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中年男子缓了缓神,单手倚着树转过身来。
“禺京老弟,辛苦你了。”说罢,抖了抖衣袖,双手接过这印有三只彩色鸟起舞的凤来琴。
“这琴果真能化为人?”禺京似有半信半疑。
重黎微微皱眉,轻轻抚摸着凤来琴,随即,他目光也由柔和变得坚定起来,眉毛也随之打开,冲着身旁的禺京点了点头。
“凤来琴乃榣山千年山水灵气汇聚而成,它的灵气自然不用多说,而后又经女阴百年仙力附魂,其仙气也必超乎常人,单这两点,我势必向你保证。”
“倘若果真如此,我榣山一族岂不又将谈笑于九州,哈哈...哈。”
榣山遍布条条雾丝,悦音池边,漫山遍野的灼灼芳华,夭夭艳开,顷有点点绯红的玉珠融入幽绿的池水,水上白色条纹一缕一缕行之过之,远观似有玲珑婀娜的姑娘,半掩白纱,害羞着不叫世人看清她的倾城妆容......
“重黎兄,快点行动吧。”禺京看着这个总是跑神的老兄,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重黎觉察自己被人惊醒,有些愤怒,余光不经意间掠过手中的风来琴,脸上的不满顷然灰飞烟灭。他最近老是回想起曾经的那片悦音池和这十里桃花......他等这一天整整等了五百年。
想罢,他单手抱琴,单手撩过衣摆,在池边蹲下身来,手指轻轻点过池中一片绿叶,再次抚摸长琴,不舍的将琴投入水中。
他一袭淡白色衣饰,淡雅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的衣摆逶迤身后,似熠熠流光洒落一地。墨玉般的青丝,半开半掩的衣领,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轻轻点缀眉梢,更显清华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世人称他为‘太子长琴’。
长琴就是那凤来琴所化,整日翘首在悦音池旁,指尖灵动,游走于山川,流水,芳华间,似在等一人,愿为她终生而奏。
“琴儿,你可知你在这世间肩负着怎样的使命?”
“父亲,天地混沌,日月初开,共工势力盘踞一隅,对九州万民而言,莫不为最大的威胁,昔日的仙界大战无不冤魂遍野,伏尸满地。”
“哎,我很欣慰,你要弹奏最好的曲子,重引五采鸟栖息悦音池,灌输仙气于池中,那我榣山才能卷土重来,怎会任由他共工一族休养生息。”
“可是父亲,我不懂,为什么偏偏是我?我的曲子真的能引来那传说中的五采鸟吗?五采鸟曾经为何要抛弃榣山?”
“孩子,过去的错都是我们的错,而未来是在你手里的,这就是命,生而为何?死而为何?世人都为寻找着答案而杀戮。而你,命中不凡。”
“我们仙界也要遵循那所谓的命?我偏不信命。”
重黎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长琴,似有什么话堵在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太子长琴没日没夜的坐在悦音池旁高声抚琴,拂一拂衣袖,身影也跟着琴声缓缓舞动,时而泛一叶扁舟,纵情流水潺潺,时而登一处绝壁,饱览万千风华,又时而舞一曲丝竹,感受情意浓浓。只为了等那么一个叫五采鸟的‘命中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在这一天,太子长琴做了一个梦,梦见共工向自己的父亲发动了一场声势极为浩大的战争,他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和自己的族人力不及而惨遭杀害,也就在那一瞬,天空回荡起阵阵巨响,似某种鸟的鸣叫,但又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明明在哪里感受过,可总是难以亿起。
阵阵头痛迫使梦中的长琴不得不回归现实,继续开始他的使命。但是,这一天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
太子长琴弹了一下午的琴,这会用手轻轻掸起上面的灰尘,将血亮的嘴唇靠近琴弦,用力一吹,所有的灰尘又继续开始了它们在世间漫无目的的旅行。隐约间,太子长琴听见了与梦中相似的鸟鸣声,这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三只五彩羽毛的鸟在池空盘旋。长琴闭上眼,全身变得柔软,一滴水珠落在眉间,像是黏在上面一样,怎么都挥之不去,但又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似有越来越多的水珠从天而降,洒落在太子长琴身上,凹凸有致的锁骨处像一个盆地,里面灌满了清凉的雨露,落水浸透白衣,随之侵袭到长琴的皮肤,一点一点,触动心弦。
鸟鸣声透过悦音池,回荡在整个榣山之间,很快,太子长琴被一阵阵嘈杂的吵闹声吵醒,发现自己早已被众人包围,他探头探脑的穿过人群向池中望去,不觉一颤。桃花在一刹那间开放,但依然有一些玲珑别致的花骨朵,像是被人们欣赏的害羞,扭扭捏捏的不肯开放,随着鸟鸣又一次响起,花骨朵小精灵也驾驭不了这天籁中华纱之音,尽然散发着十里花香,整个榣山又回到了五百年前,榣山一族居民又逐渐恢复了仙气,榣山又开始了它的传说,然而这一次却是谁也没想到的。
众人都回到自己家中庆祝这历史的一天,却也没有人想起这是太子长琴的功劳,不过,长琴也无所谓,父亲说,这就是他的命。
榣山恢复如初,而太子长琴于悦音池旁抚琴却成了他的全部生活,与以往不同的是,悦音池旁的演奏不再是单人独奏,而是一人三鸟,他们用丝竹声相互交流。
“你们就是传说中的五采鸟?为什么有三只?”
“对的,我叫皇鸟,它叫鸾鸟,它叫凤鸟。你可以叫我们小皇,小鸾,小凤。我们三个同鸣同舞,谁离开谁都没法独活。”
“我...我,我是鸾鸟,我的歌声最美了,它们两个都不如我......”
“什么嘛,明明我是最美的,就跟我的名字一样美。”
“五百年前,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榣山呢?”
“......”
“女阴告诉我们,这是天地运行的一部分,是我们命中所安排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叫我长琴好了。”太子长琴扶了扶自己的刘海,对这三只鸟笑了笑。
百年来的海清河晏就像太阳高照大地,给万物带来了光明,欢乐。而如今的世道也正如太阳于黄昏,曾经的辉煌也不在,高山抚水,十里桃花,也都浸染黑暗的颜料。
水神共工一向与火神祝融(重黎)不合,共工早就想挑事开战,论个胜负亦或生死。
水宫内,共工上半身裸露,八块腹肌在水波的折射下显得那么明显,双臂结实的肌肉可以轻轻打碎一块巨石,他将右腿搭在左腿上,俨然一副战神模样,右手扶着椅子,左手支撑在扶手上来回的捋着胡子。
“相柳,浮游,你们两个可为先锋引水淹没光明宫,给祝融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
“水神英明,我等这就领命。”只见两个八尺大汉,一人腰间跨着一把宝剑,看似温文尔雅,那眼中透漏的丝丝寒意与其着装并不那么搭配。另一人则胡子拉碴,背着一柄大斧,着装也还算整齐。二人作揖,而后相继退下。
光明宫长年不息的神火在今天被熄灭,由此,世间没了光明,大地被一片漆黑所笼罩。火神祝融彻底被激怒,携太子长琴等诸神正式同共工开战。
“长琴,这次战役你也要去吗?”
“共工是个高强的混蛋,这又将是一场不见天日的大战喽。”
长琴笑了笑,对着它们点了点头。
“我们不想你去,你会死的,懂吗?”
“男儿生当为自己族人捐躯,我怎可退缩?我意已决,此战,我必去。”
出发前,太子长琴并没有看到五采鸟们,作为最好的知音,他黯然神伤,不过他很快就能调整过来,随着出征队伍开始了他的命运。
仙界大战,万物生灵涂炭,水火交战,势必两败俱伤。祝融请来风神为自己帮忙,然则,水随可灭火,但水也有流干的一刻,大水一落,微微火苗仍有无限生机,再加上风神助威,不久,共工就落荒而逃,一直逃到不周山,回头一看,追兵已近,而共工手下诸多将领都杳无音讯。起初浩浩荡荡的大军如今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共工羞怒不堪,随即撞向不周山,只闻‘哗哗...哗’,不周山竟被共工撞倒,天柱倾塌,世界几近崩溃,大片天空坍塌下来,村庄,山河都不能幸免于难。
一阵熟悉的鸣叫声在远边想起,太子长琴拨动琴弦,谁会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一场合奏,女阴骑着一只诺大的鸟,这鸟身共有五种颜色,声音也与五采鸟完全一样,只是这个头要比五采鸟大得多,太子长琴和这一只诺大的五采鸟在天空坍塌的巨响的伴奏下,演奏着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合曲,曲音响彻云霄,回荡在整片宇宙,这音似有疑问上心头,渴望寻找答案,也似有好友相见时初逢的喜悦,更有一种悲欢的与世界作对的慷慨愤懑。
“女阴,你为何要以五采鸟为补天石来填补这不在存在歌声的死寂的世界。”
“命中注定,此时此刻。”
“哈哈哈...哈,命中注定?那我的命又是什么?”
“你的命运在未来,你仍有你的使命,太子长琴。”随即,五采鸟化为一个五彩石向天空扑去。
“我还偏不信这命,那我化为灵尘,我也要做着最后一搏。”太子长琴快速抚过琴弦,弹奏着他拥用的五十弦,与世界为敌,这五十弦确实可以毁灭世界,但那毕竟是女阴。
仙亦仙,魔亦魔。如果你抬起头,你就会看到,在天空的东北角,那里隐约有着一只羽毛五种颜色的鸟在云中盘旋,它的右边,一袭白衣,一纸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