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夏日最后的疯狂
文/竹影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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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25日 星期四 晴
大暑时节,夏天的繁盛到达顶峰。
木篱笆杖子上爬满了牵牛花秧。正午时分,牵牛花早早收起小喇叭,蔫蔫儿地伏在同样无精打采的叶子上闭着眼睛。
大黄狗趴在杖子仅有的一点儿阴凉下,大红的舌头在嘴巴外面耷拉着,随着从口腔里呼出的热气频繁颤动。
红尾巴、蓝尾巴的蜻蜓在热浪翻滚的空气中飞着,忽然就一头扎在木杖子里的细树枝下,或者牵牛花秧的梗子上。
一双小手出现了,去捏蜻蜓的尾巴,试图捉住它。
盛夏的中午是安静的。大人们抓紧时间睡觉;牛马抓紧时间歇晌儿,顺带吃足草料,攒足下午干活儿的力气;猪圈里早被倒进两桶水,猪伏在泥水里吭都懒得吭一声;鸡在院外的树荫下三五成群地一边轻声叽叽,一边刨着身下的土,总以为下面的土更凉快一些,更盼着能刨出小虫子……
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们不安分,仿佛这炎热忽略了他们,或者即使不忽略,也奈何不得他们。
那些男娃儿,穿着短裤,光着膀子,东边园子里摘几个李子,西边水沟里抓两只蛤蟆,实在没事儿就捉蜻蜓。捉住的蜻蜓串在毛毛草的茎上,一串能串五六只,回去扔给自家鸡,鸡争先恐后地过来鹐,今日开荤,一顿肉食大餐。
疯过一阵儿后,娃们的脸上和身上就变成了黑一道白一道。汗水一条一条地向下流,中途遇到李子树上招来的灰,小河边上蹭来的土,汗水也是水,是水都爱干净,一定要把这灰和土带走,于是所经之处就形成了沟沟壑壑。
大人们午睡结束,摇着蒲扇来到堂屋的阴凉处,没见着自家的娃儿,站门口喊一嗓子,天太热了,声音也没精打采。没一会儿,灰头土脸的娃儿出现了。没有大人喊,娃们也会出现,他们算得出时间。大人们瞄一眼娃儿,说∶“大热天的,也不说睡会儿觉,跑哪野去了?下午割两筐草回来。”娃们答应着,心里想∶多亏中午玩儿了会儿,一天天的总有活儿干。
大暑正值伏天,冷在三九,热在三伏,伏天的热近乎疯狂。
午后一两点钟,地面像下了火,玉米叶子被晒得蔫成一柳儿一柳儿的,脆生生的绿色淡了,像起了白雾。偶尔一只不安分的鸡溜到土路上,爪子被烫得像安了弹簧,落地便快速弹起,两爪紧倒着冲到阴凉处,忙不迭地后悔自己此行的冲动。身体弱的人,总觉得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一口气有千斤重。
晚饭后,虽然太阳落了山,但天是热的,地是热的,房子是热的,树是热的,石头是热的,难得的一丝风,也是热的。
人们三五成群,拎个小板凳,寻块石头,找个树墩儿,实在找不到东西就脱下一只鞋垫在屁股下面,坐在一起高一声低一声地侃大山。旁边燃一根半湿的蒿草绳子,蚊虫最怕这种生烟,人大多喜欢里面的草木香气。
从薄暮时分聊到天渐黑,再到星月满天,终于有一点儿游丝般的凉气微微荡漾了,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屋。
那些中午疯跑的孩子,抵不过瞌睡虫的追击,早东一头西一头地进入梦乡。大人们把熟睡的孩子放规矩,摸一把身上脸上都是汗,嘴里叨咕着∶“困成啥样,这么热也能睡得着”。
热也得睡觉啊!否则再过几个小时,这点儿微微的凉气儿没了,蝉开始叫,牵牛花开始吹喇叭,热浪喘息过来,又要开始翻滚了。
热吧,热吧,也该热几天了,三伏里头立秋,立秋就有早晚儿了。
人们的心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盼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