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孩子
边城西街口的刘德田他爹是个顾钱不顾家的男人,全靠一个老娘带着养大,所以他跟老娘很亲近,与老爹的关系很差,谁知道十岁那年,他娘进城卖山货遭遇车祸,撒手人寰,撇下他一个人在世上,别提多困苦了,心里自然将恨意投射到了他爹身上,他爹可好,更是直接便打发他去了镇上的寄宿小学。
一天,他爹回村探友,大醉而归,半路上迷迷糊糊便倒在了草垛子上歇息,忽然闻到一股子女人的幽香气息,脑子里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娘,可身体还是老实地起了反应,迷糊着眼一看,却是个盘正条顺的大姑娘,长得不似明星那般好看,却也胜在年轻妖娆,一股子朝气,不知道是酒醉醉人还是色迷迷人,他爹一个把持不住,便将其涌入怀中,大肆亲热起来,真是快活极了,忽然一声雷动,怀中美人忽地一惊,便蹿了出去,猝不及防之下,他爹被蹬到了地上,他爹一落地,酒劲儿上来,伸手抓住女孩的手腕不放手,两人挣脱之间,有熟人提灯路过,见他衣衫不整,还跟个野狐狸拉拉扯扯,不由得大笑起来,这一笑不打紧,他爹不由得老脸一红,手就松了,大姑娘便趁机溜了,等一阵夜风吹来,小雨倾盆,冻得他直哆嗦,赶紧穿好衣服,和熟人支支吾吾解释了半天,当熟人笑着说那是狐狸的时候,他是着实吃了一惊。
这种事就跟长了翅膀一帮,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万,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边城,这对大人来说不过是几句戏谑的调笑而已,可对于小小的刘德田不啻于灭顶之灾,每次下课之后,总会有坏小子们去扒他裤子,拍着他的屁股,问他狐狸的尾巴呢?受尽了孩子们的欺负,同学还送了他一个绰号,叫“狐孩子”。
恶劣的求学环境,让他初中一毕业,便去了广州讨生活,靠着不算差的头脑,使不完的力气,抱着一辈子不回乡的心思。很快就在白云站稳了脚跟,三年买车,五年买房,第七年头上娶了个当地媳妇,与父亲决裂,与过去决裂,他从不唯回过一封父亲的信息,甚至都没有邀请父亲参加婚礼,便如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
日子一晃而过,他也为人父母了,只是孩子看到别的孩子有爷爷奶奶背着玩时,总会问起自己的 爷爷在干啥的时候,他的脸总会晴转阴,甚至还会招来雷霆大怒,吓得小棉袄嚎啕大哭,赶紧躲到母亲怀里,每到这时他总是有些无奈,也知道自己不该对孩子发火。
广州是个好地方,赚的多,花的也多,为了让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加班加点到半夜成为了他的常态,三点钟的白云算什么,五点钟的,渐渐地老婆对他越来越冷淡,说他回家就像住店;孩子对他越来越生疏,说不需要爸爸,每每如此,心中总觉得有些疼,有些痛,可老婆是自己的老婆,孩子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不能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又哪里来的脾气跟他们发火动怒?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出了门,随便找个附近的小酒馆,喝几杯借酒浇愁。
一日,他受了一肚子老婆的冷嘲热讽,正打算借酒浇愁,便看到一个靓丽的女孩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痛骂起当家庭主夫的老公不体贴,孩子不亲近的苦恼,刘德田听了,不觉感同身受,忍不住搭腔起来,女人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个登徒子,便邀他过来拼桌,
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惺惺相惜,两人一聊起来,便觉得无限温暖,恍惚间,刘德田似乎觉得自己回到妈妈怀中,他忙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可是有家室的人,于是借故走了。
可是有一次,便有两次,有两次便有三次,渐渐的两人熟悉起来,说起来缘分来,两个人居然还是老乡,心中更添亲近,相互打趣,彼此自嘲,倾听工作的烦恼,发泄心中的不快,一来二去,这酒馆便让他觉得比家还温馨,这女人比老婆更懂自己,心中不知不觉便有了彼此组合在一起的打算,当然这只是一个小苗头。
便这样过了三两个月,刘德田心中的欲望越积攒越旺盛,一次喝醉之后,忍不住向对方表述了爱慕之心,谁知那女人并不拒绝,只是提出刘德田需陪自己回趟老家,看看父母,看看家境,免得将来后悔。刘德田一听让他回老家,便想到老父亲,不由得愣了,心中便觉不爽快。“阿德,不怨你,我这样的坏女人,男人都只是想玩玩,又有几个能真心相对的呢?走吧!”
刘德田见他如此幽怨,不由得心中一疼,便答应下来自然拍着胸脯答应下来,第二天便找了个借口给老板请病假,给老婆说出差,买上各样补品载着女人一路北上。
本打算顺着女人的指示,能避开老父亲,谁知道到了女人家中,便觉有些眼熟,女人见了屋子,便不再出来,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得久了,便有些不耐烦,便忍不住推门而进,这手刚一碰门环,却又觉得这样给女人父母印象不好,正犹豫间,便听到屋子内有人叫他进去,他赶紧撩了撩头发,整理了下西服,便推门而进。
屋子里面不见了女人,只有一个老家伙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想来是女人的父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如此面善,似乎很久之前见过一般,也许这便是缘分吧。
可还没等他问好,老家伙热泪盈眶之下,居然挣扎起来,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就像一双手铐,让他挣脱不得,好半天,才忍住眼泪。
“儿啊,你在外面可是辛苦了!”
“儿?”
刘德田好生疑惑,心中再想,这老家伙老眼昏花,多半是认错人了。
谁知道耳边居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你觉得自己在外辛苦养家,妻儿不懂自己,便心生无限烦恼,还想着抛妻弃子!怎么不想想你老爹这些年是如何过得?他可曾想过抛妻弃子?只是有点绯闻,便心生怨恨,一走了之,还不让妻儿相见,便是老爹病重,都不闻不问,当真毫无心肝,若不是看你老爹面上,早就吃了你的心,看看有无半点人味!”
他寻声望去,去见一只白尾大狐狸盘踞在房梁之上,接着女人的衣服从房梁上落下,他躲闪间,却不见了狐狸的踪影。
狐狸走了,往日父子场景却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
良久,他噗通一声,跪倒在老人榻前,嚎啕大哭起来。
一周后,老父亲在见到了儿媳妇和孙女之后,笑着含泪而去,望着孤零零的坟头,刘德田心中无限悔恨,当真是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过去他只是失去了母亲,却还有父亲在背地里为他遮风挡雨,只是这一次他失去了所有,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从今之后,天地之大再也无人为他遮风挡雨了……
ps:每到清明,他总会辞去一切工作和应酬,带着老婆孩子,来探望父母双坟,对她们讲述起自己年少时的懵懂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