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有时候，一句安好，甚过千言万语。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纳兰性德。
那年，我们都还小
1.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如此伤感，那次在学校书吧看到了纳兰的词，三个下午的时间，看完了那本厚厚的词作。这个本该豪迈万丈的男子，却那样的柔情似水。读他忧郁夹杂的词，心中涌出无限多的感慨。悲欢，喜乐，一瞬间，你就被这个男子给迷住。李清照的词固然很好，但那是女人写出的柔情，而纳兰是男子，写出的柔情别有一番味道。我想，在下雨的夜晚读，你会很喜欢。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当这些美丽的词句萦绕在你的耳畔，你还不会沉迷其中吗？
昨天监考，不知道怎么脑海中浮现龙应台的散文《目送》。虽然这篇文章出现很久了，但是依旧让人感动。我们都在目送一些人远去，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子女，还有来过我们人生的人。有时候，人生就如此苍凉，如此悲戚。但是这就是人生，终究要度过。悲戚也过，欢乐也过。云卷云舒，看淡风云变幻，或许就很好。漫漫长路，不管如何，都要行走。相信，前方有光。脑海中翻滚的还有鲁迅的文章，他和闰土的感情。高中读过这篇文章之后，深陷在闰土小时候的印象中无法走出，之后他老了，开始称呼他为少爷。之间的隔膜慢慢的形成了鸿沟，这才是最让人心酸的事。等我外出求学，多年未曾见幼时的小伙伴。于是，联系鲁迅和闰土，自然想到我和小伙伴之间的感情。想遗忘，又想记下，有些东西，再不记下，就会很快遗忘。
波，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大我一岁，三十一。
三十年，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年。你不曾到这个年纪，自然体会不到年纪的变化，心境的变化。他比我大一岁，按照所谓的辈分，我应该叫他哥。但是彼此之间也没有这样称呼过。三十年，他有了家，有了两个孩子。突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处记起，那就先从童年开始吧。那时候，他们家有一个妹妹，我们家有一个妹妹。在那个小镇的边缘上，我们这里的十几户人家中，有十几个孩子，我们的年纪相差不大。自然相处得愉快。一起上学，一起做一些家务，上山去砍材，那时候的他，很高，脾气温和，不是很暴躁的性格。因此在我们那圈人中，没有多大的权威。因此，我也没称呼他为哥，直呼其名。我们的队伍中有个小女孩，和他年纪相仿，每次去山上，他都要逗那个女孩，于是我们也一起起哄。其实也没怎么逗，就是采摘了花送给她，我们的笑声让这个女孩很是气愤，于她骂了他几句。之后，女孩再不和我们一起上山。
波成绩不好，或许是不爱学习。成绩一落千丈。那个女孩之后没再上学，她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她不上学以后，就再没和我们走近。但是波总在心底认为是自己得罪了这个女孩。玩笑一旦开得大一点，对于没有读书的女孩来说，那是名节，自然是气愤。我不是那个女孩，我不知道她的心里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之后她被迫嫁给了一个酗酒而且残疾的男子，在之后，我在一个夜里听说，她带着肚子里的宝宝，跳楼自杀了。这都已经让我吃惊，更吃惊的是，又一次偶然听到她妈妈说起她的死亡，居然说她被鬼缠住了。那一刻，我才知道，没读过书的她的母亲，将迷信当作了真理。
女孩自杀这件事，我想波也知道。他没有考上高中，比我先毕业。那时候，流行外出打工。他在家里没呆多久，就远离了家乡。我们就断了音讯，我考上高中，考上大学。高中补习一年，加上大学四年。算起来，我们五六年没见。再见他的时候，还是堂弟结婚，他已经回了家。他的形象完全变了。之前是瘦高的样子，帅气和朴实，如今，大肚子，看起来很干净，成熟很多。我们只是相视而笑，没有说再多的话。他有了妻子，还有孩子。对于还在读大学的我来说，分外的羡慕。对于我来说，我迫切的希望有个温暖的家，能安置我孤寂的心灵。
其实我们应该都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从何处说起。于是，保持沉默或许最好。这种隔膜让我分外的尴尬，偶尔听到他说话，也是一些组上的事情，他关心的是土地，孩子的生活费，那家这家帮忙的事，自己要找的工作。谈论的那些事，对于读书的我来说，真的很难插嘴。这一别，我们又是几年。再次遇到他的时候，我已经结了婚，有了女儿。在老家的路边，我再次看见他。听说他没有外出打工了，而是在家周围找事情做。因为是初中学历，打工几年，也没学得什么技术，唯有下苦力挣点生活费养家。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灰头土脸，满身的灰尘几乎让我有些惊愕，他身上压着钢筋，正在从大货车上往下运。不知道为何，看到他这个场景，突然有些心疼。我准备喊他，但是他似乎很忙的样子。于是，我抱着女儿，慢慢的走开了。走后，我想那些灰尘里挣钱的那个男人，真都很伟大。老妈告诉我，他的母亲生病，身体不好，父亲也生病，一家人都要他养活。于是，我站在风里，第一次读懂了他眼里的善良。我多想告诉你，我的小伙伴，你是我的骄傲。
生活不易，不管什么方式，都要活。毕竟他还有两个老人要照顾，两个孩子要养。父爱如山，一直都很巍峨。
快乐的那时候
2.
刚。
原谅我们一起长大，我却不知他的书名。索性就叫刚。他比我小一岁。他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爸爸管他们很严格，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姐姐辍学外出打工，之后嫁人。这些都是后来知道的。刚，是一个性格相对暴躁的男孩。在我的印象中，我们打过几次。每次都是我被打败。即使我拼命的想维系我大一岁的地位，但是每次都打不过。小时候的扭打不会破坏感情，相反，却让感情分外的深厚。我的辈分和他爸爸相当，自然他要称呼该称呼的辈分。但是他似乎不愿意，因为那样多年过去，我从未听他叫过。但是很奇怪，他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记得小时候，我喜欢和他一起上山砍柴，他总是很能干，我想这点完全继承了他父亲，他父亲给我的感觉就是硬汉形象。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也是这样，壮实，能干，我很慢的才砍好一堆柴的时候，他早早的完成了两堆的柴。排序，困好，绑起来，底端那里抽出一根大的，作为拖下山的工具。人多的时候，最好玩，我们坐在上面，他们使劲的拖着走，嘻嘻哈哈，时间很快就过去，但是快乐却那样漫长。于是，砍材成了我们的最爱。有一次，我们两人去，砍柴好之后，我们躺在一个很宽阔的石板上，仰望着明媚的天空。周围野花烂漫，山下是尘世的嘈杂声，但是身边却奇特的安静。我们彼此没说话，只是看天空，那种画面现在我想起来，只有宫崎骏的动漫才有。那时候，到底说没有说话，我真的忘了。但是我知道，我喜欢和他一起，他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让人想要追逐，想要学习的东西。让我觉得很实在，也很温暖。
小学的一件事，我想是不会错过留恋的。那时候，物资缺乏，虽然我们在镇上的边缘，但贫富差距还是很大。我们生活费只有五角钱，但是镇上的孩子却有三四块钱左右。镇上的孩子，还有好看的玩具盒，书包，各种好玩的玩具，而我们很少有这些。不知道什么开始，他告诉我，我们可以偷拿一些作为我们自己的东西。我自然是答应了这件事。放学之后，我们趁班上的同学走后，就顺势拿走一些我们想要的东西，有文具盒，作业本，铅笔刀。我和他开心的回家，回家之后，抚摸这些很难得到的东西，心里自然是欢喜。我们那里知道，这种行为如果放大，就是偷盗。事情很快被发现，班主任让我和他交回了偷拿的东西。这件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班主任的责骂声里，但是我知道，我们的确做错了。这件事很快被他的父母知道，他父亲禁止他和我来往，说是我带坏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大人之间也不来往。但是他们那里知道，私下底，我们还是玩得很好。我们的友谊就像大海，永远都不会枯竭和死亡。
可是那里知道，时间这个可怕的妖怪。还是让我们的友谊折断了翅膀，再无力飞翔。分水岭，也是初中毕业，他也是没考上高中，因为他哥哥在外地开车，所以自然的跟他哥哥一起了。和波一样，断了联系。这一断，就是好几年。我读大学的时候，他结了婚，有了孩子。他还是开车，养活着一家人。我们再没见过，想起来就悲伤。我在家的时候，他没在家；他在家的时候，我没在家。人生就是这样在错过中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
再和他联系，是我们那个地方的人，建立了一个微信群，于是我加了他的微信。我们那天聊天聊了很久，但是之后聊着聊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带来的结果是，晚安。现在只有在朋友圈中看他的动态，都是发开车的一些事，或者是自己的家人。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生活，那里有那样多的诗意来宣示生活的累和不累。
我最怕的事，假如我告诉他这些小时候的事，他说忘记了。
我们都走远了。
3.
我。
其实我感谢小时候有那样多的快乐。感谢我的父母给我的温暖。母亲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即使她没什么文化，她还是一直支持我读书。在周围人都对我失望的时候，她依旧站在我的身边，给我动力。不然，我想我的人生是另一条路，打工，结婚，生子，不知道在何处流浪。其实我成绩和他们一样，也不好。那时候，所有人都似乎都觉得孩子读书不行，觉得孩子的笨，不是读书的料，其实不然。只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我几乎是母亲逼着我读书的。初二的时候，母亲打了我，用铁棍打了我的手，满是伤痕，我记得小拇指被打断。至今，我的小拇指骨折的样子还很清晰。但是或许就是那么一刹那，我读懂了母亲的心。我要用心的读书，不然我的人生就废了。
从未有晚上做作业习惯的我，每个晚上都要做到很晚，辛勤总是会换来结果。我考上了高中。当时一个高中在我们镇上，一个在县城。我为了挨家近，果断的填报了镇上的高中。但是班主任为了去一中的名额多一些，给我填了一中。高中三年，很辛苦，不愿意回忆。美好和悲伤，都存在。那段时光，是人生中最为艰苦的时候。第一次高考失利，470分，二本没上。当时很多人都觉得，没考上本科不算考上大学，为了争一口气，选择了复读。那一年，生不如死，也是我最为拼命的一年，也是人生最为苦涩喧闹的一年。起早贪黑，不分昼夜，总算将分数拿上去。高考，五百多分。命运总是喜欢给你开玩笑，但是幸好还是顺利的考上一个所谓的二本。虽然我第一志愿，我心心念念的海南大学，没有成功，但是在大学度过的日子，还算美丽。大学时光复杂，欢乐，悲伤，挣扎，各种复杂情况，什么遭遇都遇到了。大学，给我的东西很多。遇到很多人，遇到很多事，感谢那些帮助过我的人。时光安然，拥有就很美好。
毕业之后，最大的伤痛袭来。父亲生病，而且严重，最终离开人世。我想没人能体会我那时候的苦痛。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伤，我想今生永远难忘记。父亲走了，本来想好我找一份好工作，安顿我们一家人。可是他还是走了。自责就像一种病痛，时常伴随我。至今为止，我看到父亲的遗像或者他留下的字迹仍旧悲伤，那种悲伤就像用无数的刀刺入心一样痛。父亲火葬，大火一下子让他成为灰烬，安葬了父亲。参加各地的考试，考到了我支教的地方，赤水。一座很小但是美丽的城市。我信奉一句话：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有了工作，于是果断的将母亲接到了我的身边。工作的第五年，我结婚，买房，装修，生子。有了自己的温暖的家，流浪的心灵得到了归宿。
三十岁，曾经企盼的东西，都有了。才发现，自己在事业上一事无成的悲戚。不过还算幸运，自己还在坚持写作。大学以来，八年的坚持，让我度过了漫长孤寂的生活。没有文字的陪伴，我想我早就崩溃了。写这些不是想告诉别人，因为读书我才过得好。我只是想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隐忍。生活道路不一样而已，我们承受的责任，义务都一样。没有什么轻松不轻松，如果你是人，你就要承受这些生活带来的压力。你们如此，我也如此。
人生漫漫长路，我们都在路上，拼命的赶路。虽然分了路，但是我们的终点都是一致。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你的戏，演戏的主角始终是你自己。
我还算安好，我希望你们也安好，如果有时间，我真想和你们拥抱，告诉你们，我很想你们。
2018.1.20 书房，晚上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