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此时月光洒满海面》第一章 黄金周的最后假日 （4）

作者：李仕芳

公众号：悠然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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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空气越来越沉重，我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紧紧把我包裹住，这和刚才喝过的啤酒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一切都来自秋月美穗的突然离世，虽然从警方从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的事实分析来看，我和水野阳子都与她的死亡没有任何关联，但是我和她心里都清楚，从情感上来分析是我们促成了这次不幸。

“雨晨，我出色的直觉力和判断力只用在工作和你身上。我想你是知道的。”我们的眼神又碰撞到一起，她的眼里有光，也许那是泪，也是那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的希望。我很快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怎么会不知道呢？

水野阳子是一个傲慢的人，我从来没见过比她更傲慢的人了。

她对我的情感，我认为是母亲对女儿的关心，老板对员工的期待，也是一个女人对友情的精心呵护。我对她的情感，我认为是女儿对母亲的依赖，员工对老板的敬重，以及一个女人对友情的精心呵护。我们两个人的这几种情感碰撞在一起，使我们都想在任何时候慢慢体会人生的阳光温热，岁月静好。然而阳光温热不属于每一天，岁月静好也不能带来永恒的安宁。秋月美穗的自杀成为了她永远的愧疚，也是我永远无法抹去的痛楚。

“雨晨，明天是周日，开车带我去一趟福井县。”她把小说合上放到枕头下，语气坚定，看着我的眼睛说。

“您要去……去……去东寻坊？”我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是的！”说着她躺下后关上了房间的灯。

“好!明天一早让我爸爸开车过来把一一接回家。”说着我也躺了下来。

“ごめんなさい，秋月さん，ごめんなさい……”（对不起，秋月，对不起）她背对着我开始在黑暗中哭泣，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我深知她内心强烈的痛楚，希望她可以哭得更大声，如果这样做可以减轻她痛苦的话。

福井县的东寻坊，日本非常有名的自杀圣地，秋月就是在那里结束了她４５岁的生命。她的人生、她的爱、她的遗憾，全都沉落在了东寻坊冰凉的海水里。

这时候我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已经不能给她安慰了，于是我伸出左臂从她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她的哭声渐渐停止，我闻到了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气，睡衣领上散发出的柔软剂香气，还有她身上与生俱来的茉莉花香气。所有香味交织在一起，让我觉得身心顿时舒畅了许多，于是我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了她的背上。一一也经常这样把整张脸都贴在我的背上，然后欢快地自言自语，“ママ、大好き！”。（妈妈，我爱你）此时此刻我也真的想这样说，“大好き！”。我不会原谅自己的母亲。我也从来没有这样抱着妈妈，把脸贴在她的后背上，幸福地踏实地感受过她身上的气息。以前没有过，现在没有，以后也不可能会有。但就在此时此刻，我从水野阳子那里感受到了一一在我身上渴求的温暖，我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脸贴得更紧密了一些，小声说出了这句话，“大好き！”。她保持着背对着我的姿势一动不动，几分钟后我听到了她睡着后均匀的呼吸声。

以前为她工作的时候，无论开车去哪里表现强烈驾驶欲望的都是她，因为她知道我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没有信心，尤其上高速路的时候，她更是主动要求开车。而这次算是我们第一次私人远行，她请求我开车带她去，即使是在不得不上高速路的情况下。自从她卖掉经营了30年的公司以后，她正一点点丧失那种以前只属于她的对工作的痴狂，对自己能力的极度自信，和对做好每一件事的热情……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些，我虽然察觉到了，但是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毕竟这三十年来她真的太累了，我希望她可以在卸下社长这个称呼带给她的重大责任后，好好休息，其余的事由我来替她完成。

清晨我被她从床上坐起来的声响吵醒了，窗帘缝隙外的天空已经从暗黑变成了浅灰色。她像昨晚看小说一样靠在床头看着手机。

“现在几点了？”我问。

“刚过五点，你接着睡吧！”她漫无目的地用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她的双眼因昨晚哭过显得有些红肿。

“我也不睡了，我爸爸应该起床了，我现在给他发信息，让他一个小时后过来接一一。”

我习惯了开车远行前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比如车里要放足够的矿泉水和咖啡，也要放巧克力和薯片等零食，还要准备好坐在副驾驶的人睡着后盖在身上的毛毯，还有随时可以放垃圾的塑料袋，还有我喜欢的音乐CD。这次她的决定太突然，我来不及准备一切，便早些起来后到便利店去购买一些必要用品。

“我去便利店买点儿东西放车里，把您的咖啡和早餐也买回来。”

“谢谢！我没食欲，买你和一一的就可以了，我只要一杯热咖啡。”

走出房间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她，她的精神状态和脸色都还不算太差，她给了我一个浅浅的微笑，轻声说“ありがとう！”。（谢谢）语调和我昨晚贴着她的后背自言自语地说“大好き！”时的语调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