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木的一夜
“看到这段文字就想起当时未毕业的我,在熙攘昏暗的车站刷题的声音。格尔木的夜真凉,量子物理也真是难啊。那个小小的人满怀希望与憧憬地踏在路上,那是一种对未来触手可及的掌控。也只有那一刻,我挣扎出一直困住我的胆怯和按部就班,偷偷地迈出一只脚小心地试探。”
4年前,我和一个要好的朋友结伴去西藏。从北京出发四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加上对高原反应的担心,我和朋友决定在格尔木短暂休息,待适应一下后再启程去拉萨。
第一次远行,又是西藏这样神圣的地方,真的是处处好奇事事难忘。在火车上扒着窗户看山层渐变,眺望见远处一闪的水光都兴奋的原地蹦起,就算是数天上的云聚云散都能打发好几个小时,相比于返程昏天黑地的大睡特睡,去时的状态真的像打了鸡血一样。
格尔木一片空阔。路上行人寥寥,风啸的凌厉,树叶被冷风镀上了一层银霜。夜里11点,我们两个小小的人在路上游荡,想着找家烧烤店吃些肉来饱腹,绕了几圈却只能找到一家开门的小小商店,忘记买些什么就回去了,疲惫战胜了饥饿睡去了。
到拉萨的车票是夜里两点的。所以还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就去了盐湖,看这个城市近一半的劳力在巨大的管道和壮阔的湖边劳作,湖水广阔泯灭了人的踪迹,就连太阳的热度也被损耗,带着咸味的风吹的衣物猎猎作响。
吃过晚饭,想起街上的寂寥,两个人只好在青旅的餐厅里打发时间。打车到车站是10点多,还有近4个小时的空隙。半夜的车乘客本就不多何况还是这遥远的小城,我掏出期末的考题准备复习。人声嘈杂的车站,旁边出差的男子一身短袖短裤边打着电话边吐槽天气的骤变,惹得众人频频的注目。夜里十一点,这个小小的火车站凝聚着世间百态,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我在半梦半醒中与量子力学做着艰苦的搏斗。
突然,人群开始骚动。开始时我和朋友都没有在意,只是远远地看见一个男子与巡警的争执。人越聚越多,越移越近。男子开始跪地哭泣,大声的叫喊,刚被一个巡警扶起,转身就跪向了另一个。“请给我一张去XXX的车票,我有钱”“求你了,我老婆要抱着8个月大的孩子跳河,我得回去啊”“帮帮我吧,我有钱买得起票”……隔着人群,我看见了这个男子的脸。穿着朴素,素衣布鞋,五官因大喊和哭泣而聚集在一起,手里攥着几张百元的钱,就这样从车站的门口,一路跪着蹭着地来到大厅的中央,不管不顾地哭着耍着。有好心的乘客慷慨解囊,掏出几百就往男子手里塞,僵持半个小时的巡警们已经没了力气,一边无奈地推回一边大喊“不是不帮忙买,要是有车没座也让上,这不是没车吗?根本就没有往那的车,你们别乱塞钱了,没用。再说他喝多了,要是有用早就回去了。”
面对一个不清醒的人,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大男人在大众之下疯疯癫癫的哭喊叫骂,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抱着别人的大腿不撒手,不管认识与否的扑到他人身上需求帮助。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有妻儿,妻子是否真的要抱着8个月大的儿子去跳河,没人知道他的家是否真的在那个并不通火车的地方,也没人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着博取他人同情与好处。他就这样拖着布鞋,从门口磕着跪着的来到大厅中间,又被巡警拖着推着的送出门口最终可能就这样被送去警察局。
夜里12点。风头正盛,霜白的的叶子在风中扯来扯去沙沙地响。喝醉的人已被拉走,短暂的寂静后车站又恢复了吵闹。天南海北的方言与高低亮哑的声音,广播里传来列车到站的提示,一切好像无缝的正常衔接。穿着短袖的人继续打着电话,刚刚给钱帮助的人匆忙地上了车。时间太快,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大家脸上的表情就将人人短暂的情绪带走,曾经出现过的叹息、焦急、冷漠、嘲笑等也悄然换上了常规的面孔,人潮流动中,情绪也已经消散。
而我也重新回到与量子力学的博弈,发誓在期末考中拿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