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穿的少是因为性感,穿的性感是因为时尚,穿的时尚是因为潮流,什么也不穿,是因为信仰。
道哲利厮教堂是一个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教堂。这个教堂的宗旨就是为了所谓的自由,就要抛弃所有的束缚,包括能够遮住在这世上最后一丝尊严的衣服。
灰蒙蒙的天,笼罩在道哲利厮教堂的上空,就像一只能够囊括整个天空的大手,在保护着这里的散落的人们,太阳从来不会光顾这里,他们不需要阳光。
下雨是这里的常事,每个人出门带伞就像爱美的女人出门前要化妆一样,成了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哪怕是不下雨的时候,也会带上一把。没有太阳的天空,不知何时会下雨。
少年一丝不挂的在大街上彷徨着,所有人都看向他,有鄙视,有嘲笑,有心疼,而在少年的眼里,是因为他的诚意打动了这里的神明,身上的光环惹来了人们羡慕的目光,他觉得只有一丝不挂,才能显示出他对神明的诚意,只有他脱了衣服,身上的光环才会发光,才会给这里带来光明。少年借着手电筒的灯,小心翼翼探索着前面的路,他害怕伤了自己追逐信仰的脚。
少年走了很久,终于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道哲利厮教堂,他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任何时候,街上都布满了人,拿着手电筒的人。
少年象征性地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他摸了摸毫无一丝毛发的头顶,里面装有外人所不能及的智慧。
少年推开门,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向他袭来,他满心欢喜,以为这是神明所应该具有的气息。少年所向往的神明还在这里等他,因为这里有神明的味道,他能感觉得到。
少年走了进去,轻轻关上门,也许这时候神明们在休息。因为没有了手电筒的灯光,少年蹑手蹑脚,摸索着前进,突然,他摸到了一个盒子,并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而是满心欢喜,他觉得神明所在的地方的东西都是神圣的,也包括他自己。
少年仔细摸了摸,发现是火柴,他嘴角裂开了一抹浅笑,有点疼。少年点燃了一根火柴寻找着传说中能够带来光明的圣物,传说那是一个能够给人带来光明和温暖的圣物,它用牺牲自己为信徒们带来光明,所以在点燃它之前,必须要对它膜拜。
少年摸索了好久,眼看手里的火柴将要耗尽,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和传说中的圣物非常相似的东西,少年拿起它,恭恭敬敬地摆好,又很是虔诚地拜了三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圣物点着,顺便给自己点了一颗烟。少年不知道,传说中的圣物只是平民家里普通的蜡烛,而在少年的世界里,他只点燃过火柴,点燃火柴是为了点燃一根烟。
少年点燃蜡烛之后又很虔诚地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他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只是从人们口中听说这是在向神明致谢。
又是一阵膜拜之后,少年在烛光的映照下终于看清了这个神往的教堂,教堂和少年所长的大相径庭,在少年心中,教堂是蓬荜生辉的,里面的信徒和教士其乐融融,教士们在耐心地为信徒们传教,传授给他们怎么去追逐幸福,很是和谐。而少年眼中的教堂却是另外一副景象:周围一片狼藉,香案和座椅似乎经历的不知多少沧海桑田,破旧不堪,只有上面的尘土,应该是新鲜的,教堂的顶部垂着被乌鸦或者其他鸟类撕碎的破布,被犀利的风一吹,粗鲁的摆动着,好像在向少年做出欢迎的姿势。香案的上方,是这个教堂里之前各任教主,少年整了整理衣冠,微笑着向这些前辈们行了一个大礼,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能够把所有的智慧和知识传授到他光秃秃的脑袋里。在烛光和他的脑袋的映射下,这个教堂明亮了许多。
少年每天都做着祷告,祷告,祷告,除了每天必要的进食以及休眠之外,少年做的,只有祷告,虽然自己都不知道在祷告什么,嘴里念着什么。
然而看似平静的生活,却被一声枪响打破了。
少年正在睡着,在他眼里,没有什么黑夜白昼之分,因为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那支感觉怎么也烧不完的蜡烛。
“砰!”一声枪响扰了少年久违的梦。
刺耳的响声吓了少年一跳,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了定神,几条苍白的光柱从教堂的各个角落扫过。少年以为是这些时日的祷告终于得到了神明的回应,便异常兴奋起来,少年迅速清理了身上的污垢,整了整衣冠,除了照片上的教士,少年在教堂里没有发现任何一件衣服。
少年整理得当,跪在地上,用娴熟的跪拜礼向着那些光柱的源头就是一个大礼,嘴里支吾着不知所以的祷告词。听见有人说话,那几束光柱全部聚集在少年的身上,少年以为神明注意到了他,注意到了这个虔诚的信徒。于是少年喊的更大声,动作更加激烈,从最初的膜拜,变成了磕头。
少年一边磕头一边眯缝着眼看着那几束光柱一点点向他靠近。
等那几束光柱彻底能够看清少年的真面目,其中一个光柱居然发出了声音,随后其他几束光柱也出现了声音,少年听懂了这些声音,是骂人和抱怨的声音。少年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不再行礼,站起身来,发现这些光柱原来是一些人手里的手电筒发出来的,少年抬头才发现,这些人满脸胡茬,像棉花树上的一团棉花,黄的发黑的牙镶嵌在散发出臭气的嘴里,他们的眼神个个带着杀手与暴戾,龇牙咧嘴,好像要吞噬一切。而最让少年惊讶的,是他们身上穿着衣。
少年以为他们是来这里做祷告的信徒,便很兴奋地要给他们讲怎么样做祷告,怎么向伟大的神明行礼,正当少年要开口时,冰冷冷的枪指在了少年的头上。
少年在别人口中听说过这种东西的威力,一颗小小的铁蛋子便能要了他的命,少年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不再吭声。
而这一切,才是一个开始。
从那天起,少年再也不是一个信奉神明的信徒,而是这些粗暴之人的奴隶。少年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被打被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少年从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哪怕是私底下的一句怨言,因为,少年没有穿衣服。
少年身上的伤口在细菌的啃咬下开始溃烂发脓,那些粗暴的人觉得恶心,便命令少年穿上衣服,少年不想亵渎自己心中的神明而向他们低头,于是,少年身上又多了几处皮开肉绽的伤口,少年忍着疼,坚持着,不过,再大的坚持也敌不过架在少年头上的枪口。最后少年穿上了衣服,在众位教士的照片前,他向他们申诉着这些粗暴之人的残忍,这次少年不再退让,祈求原谅之后,在一个不知白天还是黑夜,漆黑的教堂里面,少年结束了那几个人的生命,同时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死之前,少年脱下了他感到耻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