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壁（七）

园子里的新房究竟盖了多久？老戴拉土打泥脊，足足在我家干了两年零三个月。新房动土打基地时，初中相继肄业的大哥二哥刚刚步入农业的门槛，听父母要给他们盖新房说媳妇，热情劲上来，两个争抢着石头锤子，在地基虚空的地方，像模像样的抡着石锤砸来砸去，满脸汗水。忙完大队小队工作的父亲李文俊回转，看见两个肯卖力气又支事的儿子，露出少有的欢欣。欢欣过后，看看肩背宽阔，个头齐了自己的大儿子，目光里满是慈祥爱怜的父子情。二小子要比他哥矮下五公分，看起来比他哥更精干。李文俊看两个儿子能吃苦卖力，从今天起，他得把他们当成成年男子来看待，之前他可一直把他们看作长不大的小男孩呢！其实他们距离十八岁成年人的法定年龄，确也差一截，还是顽烈少年来！

我父亲李文俊高兴起来：“你们这力气得慢慢排，咩家道事（蛮力）不持久，活要悠着点，你们使蛮力干狠了，干不上两下子，就会乏得没法再坚持。”

“爸，我们知道，一个锤子，我和哥两个换着锤。正好都能歇缓。”二哥喘着粗气把石锤递给大哥。

李文俊从大儿子手里接过石锤：“我教你们砸基地怎样使锤子！要这样使，稳稳带起，稳实落下，这样一股劲，砸到基地上，比你们乱摔锤子白费力气顶事得多！一个实锤，顶得上你们使不到位的锤子顶五下没问题。你们好好揣摩，逢啥困难活干逢啥技艺，要反复揣摩，揣摩透了就简单得多！”

“李会计，成锤子师傅了！”基地另一头五六个男子大声打着招呼。他们用锯绳木杆抬着一块二百斤左右面子平整的板石：“一二——一二三！”他们重复着这样的口号。

“三”字声落地，夯基地的板石呼佟一声重重的砸向基地。

我父亲心下这会把儿子当成年人看待，就思量着等新房落成，先给大儿子定门亲事，选个贤惠的媳妇。他这做父亲的从不熬煎儿子媳妇的人选！至于儿子的彩礼，还悬在空处，等房子盖好，也许他得到临汾那边走走，找回儿子的媳妇钱！这事只有他和自己女人柳玉娥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周遭的人都糊涂，他可不是偷机倒把，他要到临汾的稷王山上找回儿子的彩礼钱。

大儿子李福阳十三岁时就有人找他女人提亲事，到了十六岁，他这做父亲的已回绝了七八家：“儿子到成年了再说，定得太早，娃小没思想，不管哪头把哪头日杆（抛弃）了！都不是好事情，咱们一个村庄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弄下悔婚日杆事，就弄下了仇人。孩子再大点，懂事学下啥本事，若那边姑娘还没处对象，到时候两个孩子见见面，要是两个孩子有意思，对上眉眼，我不反对。该定婚，该娶亲，别人小定大送多少，我姓李的跟着风俗该多少就多少！”

“你官面上的，给人家跑事说理，你娃她妈给人好搁洽（相处），小伙又绵善，人家女方家就是看上你婆夫（夫妻）俩人品，才让我提亲来！这女娃不是没人要，提亲的人不少来！你哪天有给儿子说媳妇的意思，给我吱声，保管给你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