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声色 II 15
一晃已经到了田挽出国的前夕。她冲着镜子捋了捋刚理完的长发，对着理发师真诚地道了声谢。面前的这一个理发师并不是原来经常给她打理发头的那一位，她原来的那一位是一个脸蛋有些婴儿肥的男理发师，每次给她打理头发时都不会故意跟她搭话，任由着她拿着手机低头把玩，理完发后也只是朝她淡淡的笑。后来那位男理发师赚足了钱，跟几个朋友合伙在一个大学附近开了一家自己的理发店，就把她交给了现在的这一位也不过多打扰她的女理发师。
这位女理发师在她刚来这家店不久就注意到了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过来，隔一日来一次，见到店里的每一个人都会甜甜地笑，但从不言语，礼貌而疏离。她的专属位置距她只隔了一个座位，有时她给客人理发时正好她也在，她从手指间飞快动作的间隙斜眼瞥到她专心低头玩手机的模样，不禁猜测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后来，她从同事手中接手了她，知道她不喜跟人过多交谈，便也学着不过多打扰她。她平时洗完头发吹完头发便走，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地要求她帮她稍稍减短，又帮她打造了一头黑长直发。她甚是好奇，但也不便开口询问。
“我这次是要出远门了，减短拉直好打理些。“
”是吗？我刚刚还在好奇呢。要去哪里？“
”出国一段日子。“
”嗯，那你注意安全。祝你一路顺风哦。“看出来她今天心情不错，竟然跟她说了如此多的话。她打心眼儿里为她高兴，虽不知道她身边发生了什么让她今日格外欢快，但她若能从此变得活波可爱，或许以后身边就能多些朋友，多些人陪伴她。像她这样素来独来独往的姑娘，每次瞧着她一个人离去时瘦弱的背影，她一个女孩子也心疼。
田挽今日确实心情不错，因她早些时候得到余辰的消息，要她明日一早出发去机场前出来跟他见一面。她心下以为，他特意选在这样的日子约她出来见面，应该是有特别的意义的。他不会，要跟她表白了吧？一般电影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男主在女主进机场闸口的关键时刻出现，一把拉住女主的手，把女主紧紧抱在怀里，俯在女主的耳边轻轻说着”不要走，我爱你“之类的情话。想到这，她脸一红，赶紧甩了甩头。她这个笨蛋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跟她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管明天他要跟她说什么，她想她都是期待的。
由于前一晚太过兴奋，田挽翻来覆去到很晚才入睡。果不其然，第二天当她被刺眼的阳光惊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了。匆忙打开手机，余辰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弹出来。
“好困，再睡一会儿。”这是早上7点时候的消息。
“我起来了，你起来了吗？“这是一个小时后的消息。
”我到了哦，你在哪？“
”。。。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哦。“这是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田挽此时头皮发麻，怎么能在紧要关头掉链子，都怪昨晚胡思乱想以至于她下半夜才睡着。
”我睡过了，麻烦你再等一会儿，我马上打车过来。“田挽发完消息后迅速从床上弹起，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洗漱，草草用手顺了几下头发，提上包穿了双人字拖便风一般地夺门而出。
坐上车后，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余辰果然已经回复了她，语气是惯常的宠溺。
”没关系，我等着，不着急。”
田挽看着这堵得水泄不通的车流，恨不能下车飞奔过去。
“师傅，有没有近道可抄？我赶时间。”
“小姑娘，从这到商城的路，这个点，从哪里抄都是一样的。“师傅叹了口气。
田挽心里十分着急，不时地瞄一眼手机，希望时间慢些走。她知道他今日还要赶到很远的分部上班，现在已经耽误了他许多时辰了吧。她最担心的，其实是怕他赶时间忘记跟她说她心下以为的最重要的事，关于他跟她的事。
眼看距离约会的地点就几百米之遥，她让师傅把她放下后，就着今早雨后泥泞的道路奔跑起来。奔到咖啡馆门前，她慢下步子，平复了下气息，试着以正常的步子迈入咖啡厅。进得室内后，她环顾一圈，并没有余辰的影子，她通过不远处的书架的空隙往里瞄了一圈，余辰果然在里间的沙发位上坐着，她看不清楚他入座的具体姿势，只远远瞟着像是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她自认为这个姿势太过严肃，她竟然有些害怕。
吧台的小姐姐已经跟她很熟悉了，见她进来，忙笑着招呼她。
“你来啦？还是跟以前一样？”
“嗯，另外再给我加一杯拿铁，要冰的。”
“好的，你先去里间做，我稍后给你端过去。”吧台小姐姐心下虽疑惑，但知她性子，便也不再多问。
点完单后，田挽歪着头故作轻松地大步迈过去，在余辰对面大沙发上坐下，讨好地笑着。
“对不起啊，害你等这么久。”
余辰在她在吧台点单的时候就看到她了，听她跟吧台的服务员似乎很熟络的样子，心下了然她平时除了去跟她见面的那家咖啡馆外，还混迹于各种其他咖啡馆，甚至，他心中有一种猜测，应该说，她经常混迹于各种社交场所。
”不要紧，但是我可能不能陪你太长时间了，一刻钟后我就要走了。
田挽看着余辰看似抱歉又宠溺的脸，不知为什么，她总觉着他心里其实并不像面上表现的那样。她甚至觉着，他此刻有些冷漠，有些无情。
”没关系的，你工作要紧。“她虽不舍，却也知他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挽留不了他。
”嗯。“
此时，吧台小姐姐把做好的两杯咖啡端了进来。见到余辰，笑着问田挽-
“这是你朋友吗？”
“嗯，拿铁是他的。”说着帮忙把咖啡端到余辰跟前。
吧台小姐姐见状抿着嘴偷偷地笑，把田挽的咖啡给她后便走了。
余辰当然瞧见了这一幕，见田挽自顾自忙着把咖啡杯送到嘴边，对这一幕并未有所察觉，便揶揄她—
”你说刚刚那个小姐姐会不会误认为我是你男朋友？“
”啊？“田挽正要喝一口咖啡，闻言猝不及防，差点把咖啡洒到自己身上。
”嗯。这种情况我通常是不会解释的，相反，很多时候这种情况可以为我省去很多麻烦。“反应过来后，田挽认真道。
”嗯。“想了想，又补充道，”看出来你是个不介意别人眼光的人。“所以，通常你都会默认是吗。他在心里补充道。
”你给我也点了一杯？可我已经点了一杯了。“余辰望着面前的两杯咖啡苦笑。
”嗯，不知道你已经点过了。那你就喝两杯吧。“
”恐怕喝不完哦。”
田挽抬眼见余辰推开自己点的那杯，端起她点的这杯戳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笑了。
“你下午几点的飞机？”
“6点。”
“嗯，那还早，你还有时间收拾。”
“我早就收拾好啦。”田挽稍稍提高了音量。偷偷瞥了眼手机，十五分钟已经快要到了。他究竟，还有没有别的要说的？跟她在这有一搭没一搭不轻不重地聊着，难道他就真如他所说，只是想在她出国之前见一见她而已？这算什么？送行吗？
“什么时候回来？”
“十月份。”
“嗯，那就回来后见。”
田挽瞬间有些心痛，俯下身子转过头，假装认真看着窗外的人流，并不接话。
“在看什么？”余辰有些好奇，见她似乎看得格外入神。
“我喜欢看街边来往的车辆跟人流。”田挽就着此时的姿势轻声道，头也不回。
“嗯。时间到了哦，已经二十分钟了，我真的要走了哦。”余辰似是哄孩子般。
田挽终于回过头来，淡淡看着余辰，开口”嗯“了一声。
”拜拜。“余辰挥了挥手，提起公文包起身，还是那一脸温柔的笑意。
”拜拜。“田挽眼皮抬了抬，见他那一脸温柔的表情，终是强打起精神，摆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冲他使劲挥了挥手。
余辰走后，田挽望着窗外百年如一日的人流，心中苦涩，懒懒地抬眼瞅一眼余辰走后空空的座位。她给他点的咖啡，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之后便没有再动过。她自嘲地撇了撇嘴角，拿起早已冷却的咖啡喝了一口，入口苦涩，正如她此时的心情。终于，她慢慢放下端起的咖啡，起身离开。
吧台小姐姐进到里间时，只见三杯未动几口的咖啡，两杯靠在一起，另一杯远远立在对面，座位上也已空不见人。她回想起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皆一脸沉痛。她原本还替田挽高兴，以为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相伴的人，不用再一人整日整日忧郁地坐在角落里靠窗出神。可现在看来，这个安安静静不言不语的姑娘在情路上还有一段非常坎坷的路要走啊。她叹了口气，收拾了桌子，又去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