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白居易与元稹的友情跨越生死
前言
苏轼有一首《八声甘州·寄参寥子》中写道: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这是诗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不过要说起诗人之间的友情,就不能不提一下元稹和白居易了。
民国诗人乔大壮有一首悼念亡妻的《生查子》感天动地,其词云:
舵楼东逝波,鹢首西沈月。何似一心人,自此无期别。犯雾剪江来,打鼓凌晨发。君去骨成尘,我住头如雪。
这首词的后两句最令人动容:君去骨成尘,我住头如雪。这两句诗正是化用了白居易写给元稹的名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一、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被乔大壮化用的两句诗,出自白居易的七言律诗《梦微之》: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白居易不止一次梦到过元稹,例如《答微之上船后留别》:归来虚白堂中梦,合眼先应到越州。元和十二年写的《梦微之》: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因为元稹已经去世多年。
夜来携手梦同游,直译的话,夜里咱俩携手做梦同游,当然解释不通。这是诗家语法,意思是,夜来我做梦,梦见咱们两个携手同游。
按照句意来说,应该是:夜来梦(你和我)携手同游。但是作为格律诗,总要符合基本的格律要求,因此常见省略、倒转等句法的变化。
二、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元稹在831年去世,于是颔联就说明了元稹去世的时间。
咸阳宿草八回秋,不但说明了元稹已经去世八年,也说明了这首诗写在秋天以后。
在839年的10月,白居易得了风疾,因此有“漳浦老身三度病“之说。据说这首诗写于白居易大病初愈的840年。此时的白居易在东都洛阳担任闲职,其实就是在此地养老了。
白居易(772年-846年)既然在洛阳,为什么说“漳浦老身”呢?其实这里用了建安七子之一刘桢卧病漳浦的典故。
同年白居易作《病中诗十五首并序》:
开成己未岁,余蒲柳之年六十有八。冬十月甲寅旦,始得风瘅之疾,体矜目眩,左足不支,盖老病相乘时而至耳。.........昔刘公干(即刘桢)病漳浦,谢康乐卧临川,咸有篇章,抒咏其志.....
此时的白居易已经六十八岁了,当时还有好友刘禹锡在其身边,不过两年以后,刘禹锡也去世了。白居易作诗《哭刘尚书梦得》的时候,还不忘提到好友元稹:
四海齐名白与刘,百年交分两绸缪。同贫同病退闲日,一死一生临老头。
杯酒英雄君与操,文章微婉我知丘。贤豪虽殁精灵在,应共微之地下游。
咱们两个人齐名,并称刘白。我们成为人生知己,一起在洛阳养老,如今你也去世了。假如地下有灵的话,你和元稹应该可以携手在另一个世界游历吧。
三、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颈联的内容更加令人伤感。
阿卫、韩郎分别是元稹的儿子和女婿,二人竟然这八年之中接连去世。因此白居易问道,微之呀,在九泉之下知道这两件悲伤的事情吗?
夜台,指坟墓,李白《哭宣城善酿纪叟》诗云: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夜台无晓日,沽酒与何人?
不,在这里是平声,表示“否”的意思,因为否是仄声,所以押平韵的时候用“不”代替。
平声“不”在【尤】部,和秋、游、头、收是一个韵部。所以吟诵这首诗的时候,韵脚不能读作[bù]。
四、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尾联中的君自然是元稹,元稹字微之,是白居易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贞元十九年(803年),元稹中书判拔萃科第四等,大他八岁的白居易也同登书判拔萃科。在近30年的交往中,元白二人成为生死不渝的好友。
在宦海沉浮之间,二人常常山水相隔,通过书信往来,遥相唱和,成为诗坛的一段佳话。
大和四年(830年)正月,元稹被排期离开长安,担任鄂州刺史、御史大夫、武昌军节度使。第二年,时年五十三的元稹病逝于武昌,次年归葬咸阳。
君埋泉下泥销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咸阳宿草八回秋“了。故人已矣,而苟活世间的我已经满头白发。
结束语
这首诗写完6年以后,白居易也在洛阳去世,终于有机会两个好友再次携手同游了。
元白是中唐最著名的诗人,二人都留下了不少千古名篇。另外,这两个人相互唱和喜欢次韵作诗,即使长达百韵也乐此不疲。
以至于这种唱和方式,在元白之后被广为效仿。次韵作诗成了一种唱和的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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