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第一部（12）
天气转温，那小姑娘们的雀斑在阳光的照耀下都显得格外动人。阳台外的柚子树已经长满了绿叶了，一天比一天浓墨重彩，而花苞的迹象仍无，也倒是符合了科学道理。我曾幻想自己是个有超能力的人，也总觉得这世间会有很多神奇，神奇到不合逻辑。比如：我炒股总觉得自己会赚，我买彩票，总觉得自己会中500万。在还没被生活锤炼的时候，总觉得未来的人生是金光闪闪，我要么是哪吒转世，要么是美少女战士，一直在想什么时候风火轮会出现，什么时候会变身。然后受《小李飞刀》、《济公》等剧的影响，觉得这世间有种神奇的东西，能激发我的潜能，于是童年的使命换为了寻找那个神奇的东西：比如苹果上黑乎乎的东西、长翅膀的蚂蚁、长得奇怪的植物种子，以及可以无限分割的水银。所以不要问我吃过多少蚂蚁！水银是因为有次把温度计打破了，发现地上那金属光泽的球捻不起来，它会变为更小的球，这不正符合我定义的神奇吗？！于是，如获珍宝地全吃了，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等待变身，忽然想起来万一变身了我妈妈认不出我了怎么办，我得写个遗书之类的，内心挣扎后，站起来去拿纸笔。所以啊，我一直觉得那次变身失败是因为没有坚持一动不动，后来也不能赶在读书了知道水银是什么之前打破第二支体温计！
我不记得那一年初中化学课上，老师给我们讲述水银的时候，第一排那个惊慌的女孩脸上是什么表情，或许很失望吧。而后来的生活逐渐告诉我一些真理，推翻我的一些认识，在不断地知识体系建立中，我终于扶着自己的灵魂不倒，渐渐去了解周遭，融入周遭，长大的过程啊，真是TM的沮丧！比如，我曾一直搞不懂贼是什么，很好奇这个神秘的东西是什么样子，于是每天晚上睡觉我就琢磨着它的样子，后来终于确定了：两根木头丁字样钉在一起，这就是贼！我记得想通的那晚，睡得很安稳。直到某一天，才发现贼其实就是人，我那世界观又崩塌了。所以长大的过程，就是一个世界观不断被现实打碎，自己拾掇起来重建的过程，一直循环。而小时候虽有很多伙伴，但在精神方面一直很独单。
我问过小布，长大为什么这么痛苦，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很多东西想不通呢？她说：我也想不通，什么都想要，但真正有了又会害怕。
感谢高中忙碌的学习生活，让我们没那么多心思去想七想八的。而和小布在一起的高中更是简单：上课、无视他人。当然还有校门外的糖葫芦，一块钱一串，从最开始的山楂到苹果，到山梨，到草莓、葡萄、猕猴桃，这糖葫芦就像阿甘说的巧克力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串是啥味的心。买糖葫芦的老奶奶我们看了三年，我们每次都笑脸盈盈的去买，奶奶奶奶的叫，老奶奶似乎天生冷漠，看我们一眼，收钱，给我们两串糖葫芦，然后又去招呼下一个买家。尽管会期待对方稍微热情一点，我们还不至于因对方的冷漠而受伤，我问小布，为啥。她说：“你一块钱买个糖葫芦还想顺带买个笑？你付了笑的钱吗？”我明白，这世间啊什么都是有价格的，你有时候觉得你没得到公正或者应该的服务，那只是因为你出价不够高。也明白啊，那些小说里的美好估计也只能存在于小说里吧。你无法去要求或者期待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还能温柔地面对这个世界，就像春天很多花开了，你期待的却是它能结出什么果子，可花就是花，它本身就是一种美好，可谁又有时间驻足欣赏一番呢？！
6月高考季，女生的大姨妈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来了吧很烦躁，一个礼拜不舒服，不来吧又担心自己是不是有问题。而谁都不想在考试的那两天来大姨妈，总觉得会影响发挥。十年寒窗毁于大姨妈，听着就很怂，于是我和小布准备吃避孕药调整一下。前二十天，我们吃下了人生的第一颗避孕药！我和小布都觉得很神奇！两个对性还没有概念的人居然吃避孕药了，想想都觉得很酷！我的大姨妈在考试前10来了，符合预期，而小布估计是太规律了，药也撼动不了她那顽强的周期，于是考试那天早上，她中彩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我出奇地考上了南大，毕竟我总是觉得有的事情总是会有神奇的效果的；而小布发挥不那么正常，比平时模拟低了50分。小布有点沮丧，我知道，清华是她的梦想，因为清华的名字好听。但小布还是开心的，毕竟武大也不错，有樱花，有热干面。我忽然想起班主任说得没错：管住大姨妈才能考上好大学！
长沙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在这冷热交接的日子，大街上穿衣风格多种多样。棉袄、短袖都有。人们似乎也随着气候的转温变得浮躁起来，整个城市都躁动着，听不到内心的声音了。
2017.4.16
今天忽然收到小布的邮件，如下：
亲爱的卡提尔，
你猜我在哪里？我现在在美国50号公路边上，租了一个超级旧的皮卡，就像《末路狂花》结局中那两个女人开的那样，我飚到100迈了，这车抖啊抖的，还挺有趣的。卡提尔，我想我等不及了，我原以为有的美好需要等待一个永恒的人陪伴着去做，我以为我们会相拥而泣，他会为我抹去流泪，这是我幻想的美好人生，可是，我觉得我等不到那个合适的人了，所以决定自己先走一遭。可是卡提尔，我本应该很期待的心情却不见了踪影，眼前的一切确实很壮观，我也应该感到孤独，可是此刻我感受不到自己，理智告诉我应该在此刻流泪，可是我流不出来。卡提尔，原来我们所期待的事情，最美好的不是实现的时候，而是期待的时候。我曾以为我会孤独到哭，是的，此刻确实孤单，可是我内心并无多大波动，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卡提尔，我觉得现在的自己糟糕透了。我感受不到自己！对情绪控制这么多年，我甚至都不会开怀大笑，也不会悲恸流涕了，感觉自己的情感开关已经关闭了，或者，需要很伤心才能感受到。这样的状态真是糟糕。我不敢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也很难相信别人对我的喜欢与爱。可能在我潜意识里，我是不被爱的，是不值得被爱的。所以，才会被亲生父母丢弃，R才会移情别恋。卡提尔，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还能信任谁？！
在我弄清楚一些事情前，我想一直飘着，就像天上的云，随风吹到哪里吧。
勿念！
我的回复：
小布，知道你还存在我很开心。对你的要求，已经降低到存在的份上了，我不敢奢望你更多，毕竟我也明白，要一个人健康、快乐太难了，这世间太多事都让人绝望。
小布，我也不明白一点：为什么别人的生活看上去那么美好，他们在该上学的年纪上着学，在该结婚的年纪有了家庭，在该奋斗的年纪事业蒸蒸日上，我一直在思考自身的原因，是什么导致我什么都没做到呢？小布，有人说我们俩很自负。我明白，我们俩都极度自卑着，觉得自己卑微到任何美好的出现都是不合理的。上回在洋湖遇到了一个不错的男士，他要求约会，我都拒绝了，不是因为对方不好，只是小布，我很害怕。我想他可能只是觉得我外貌看着还不错，可是我脾气很差，我也不是个聪明的人，我还怕他发现我的这些缺点，与其让人失望，还不如永远停在最初最美好的印象上。
小布，我沮丧于一点：长大的过程内心需要承受很多，我多么希望有一个智者可以给我指明方向，可是每次都是自己去摸索，失败、打倒，再站起来，连伤口都来不及抚摸，就继续前行。我一直纳闷别人怎么可以那么坚强，我感到内心的自己快撑不住了，好想放弃。我想那些过早夭折的小孩，应该是预见到了未来的痛苦而选择早些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我发现生命都不完全属于自己，身上有很多责任与担子，你必须前行，必须假装活得很好。
小布，我羡慕你，你可以抛下一切就这么潇洒地离开。电影总是不会告诉我们结束之后的每一个具体的日子是如何煎熬的，让我们错以为得到美好的剧终就是美好的结局。我越发觉得生活是一天天的，今天感受今天的孤独、绝望、快乐、无助，我也原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很酷的人，但发现做不到。我感伤这个世上，信任如此不堪一击。我有时候又觉得人生很神奇，我们选择对一些人好，选择对一些人不好，我们决定去关爱谁，选择一辈子遵循的诺言，当我内心能坚定这认识的时候，才稍微感到一丝心安。在坚信与怀疑中不断切换，小布，我觉得我又需要去大声朗读英文了。
希望能持续听到你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