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小怪相的背后

2018-02-28  本文已影响0人  铁臂阿童木的木

人最怕的是什么?

被贴标签。

这是一个好人,这是一个坏人,这是一个怪人。标签一旦贴上,你看这个人就有了刻板印象,无论他做什么,都立刻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

坏人肯定都是不怀好意的,好人都是感天动地的,怪人都是不可理喻的。

不要给任何人、任何群体贴标签,这是我在去村小教书,经历了一系列或好或坏的事情之后,最为深切的体会。

你不摔落谷底,你就不会痛,你不痛,你就不会去反思,你不反思,就不会对你有相似命运的人有怜悯。

你不被人贴标签,你就不会知道,曾经自己爱给别人贴标签的毛病有多可恨。

是的,曾经我也是一个很爱给别人贴标签的人。

比如,1、村小的老师都很末流;2、去村小教书是一件斯文扫地的事情;3、村小的孩子都是一群笨蛋。

这些标签是如何产生的呢?

轰轰烈烈的撤点并校,从政策和舆论上让村小边缘化。“只有不好的东西才会被撤掉。”在这样的国策和氛围之下,人们普遍有这种想法,这是人之常情。

与此同时,微缩到每一个地方,将“不好”的、老的教师发放到村小,这是共识和普遍的做法。

从宏观到微观,真实处在这种情境之下的村小老师会有多高的自尊水平和教学热情?

高不到哪里去。

当你给别人贴标签,其实不自觉地就站在了一个更高的位置,没有平等就没有发生真实对话的可能,当进入村小,成为被贴标签的群体,从我的个人经历来谈感受,自尊是被碾压成碎末的。那种滋味,万言不足述尽。

所以,在我之前,被派去村小后来又返回中心学校或者调去别的学校的老师,我不敢说全部,至少绝大部分,都留有心结。

但是心结很少会说出来,当然也压根没有发泄与沟通的途径,所以或者是自我化解,或者是通过其他途径表现出来,什么表现?或者愤愤不平,或者对万事冷漠。

很多老师也乐意去村小,因为舒服,确实舒服,人少无事。

因而,无事则生非。

再没事,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事情,有责任心的老师基本上担起了全部工作,但是却受到了最大的不公正。因为你做了这个事情,那么后面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没完没了,一开始有责任心的老师在这个过程中受了委屈,提起申诉,最后也演变成私人的恩怨。事情并没有得到有效解决。

这个老师为什么这么冷漠?这么不可理喻?十有八九,心里有气。

还有,一些老师的“冷漠”,其实并不是冷漠,我感受到的是一种不自在而产生的回避。很多时候,我就是如此。

面对僵化的体制和变化的社会的无能为力,无力感也会让人“冷漠”,比如,村小设备那么先进,怎么用?不会啊,老师不是不好奇,但是也许在小环境呆久了,对尝试新鲜事物本身就很惶恐,尝试之后又失败了更觉尴尬。

当然,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个惊世骇俗的世界,所以每个人的“冷漠”,都有各自不同的原因。

为什么明明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解决起来并不难,却搞得一塌糊涂?

因为教师队伍是一个极其稳固的熟人圈子,抹不开脸,再说,撕破了脸又能怎样?

“少说话少干活,明哲保身,上好自己的课就可以了。”这是我听到次数最多的村小生存指南。

这是一个多方考量,得出来的万全之策,一个死水一样的对策。

容不得真实的存在,这是教育最大的悲哀,也是中国最大的悲哀。

很多沟通的渠道看起来是打开的,实则形同虚设。

沉默的更沉默,虚假的更虚假。

教师考核制度是优胜劣汰制的,学生的考核也是优胜劣汰制的,作为失败者是没有发言权的,或者不敢,也觉得没有必要有发言权的。

我就这样静静地当一个失败者吧。这就是失败者自我解嘲式的心声和生命状态。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人性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对自己的缺点视而不见,所以当别人指出这个缺点时,人的第一反应,是不舒服。

我也是如此,但是在外界刺激与反应之间,我终于能堪堪插进去一点思考。

大白话说,就是我听的进去别人说的对我的真实感受了。而思考一旦产生,就可以厘清,哪些缺点确实存在而自己不自知,哪些是典型的误会,以及这些误会产生的原因。

“你是一个有点古怪的人。”这是一位我很敬重的人在聊天中告诉我的。

我细细地听下来,虽然这其中确有误会,但也的确说出了我的很多真实存在的缺点,我心中很是感慨,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我的一些言行,是会造成误会并且会伤害到别人的。虽然我清楚自己这些言行背后所有的心路历程,但还是那句老话,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因而我对很多人的印象,就是真实的他吗?只怕也是误会来得多吧。

所以,永远不要给别人贴标签。

教育系统是一个封闭的系统,无论学校、老师还是学生,都有一套封闭的评估系统,这套系统之下,就产生了一圈圈的“鄙视链”,大家的眼睛就盯着这个圈里的这些东西,越是鄙视圈的最后一圈,生存空间越是逼仄,恶劣。当你处在鄙视端的顶端,你是看不到也感觉不到这些的。

鄙视圈的圈层之间是相对封闭的,所以你会看到教育圈里的很多对立,上下级之间,不同群体之间,这些对立,我想,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缺少真实有效的对话而产生的。当我跳出教育圈时,却发现教师几乎是被群嘲的群体,这种感觉真荒谬。

愿我们的教育我们的社会,人人都乐于讲真话,愿每一个讲真话的嘴巴,都有认真倾听的耳朵。

看上去很简单,但是我知道,其实很难。

进入2018年,我迈进了三十岁的大门,回首来时路,我清楚地看到,我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幸与不幸,都在里面。而同时,我也是这个时代与环境的产物,一切都是,互为因果。到现在,我所追求的,不过是一份内心的坦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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